发现问题,自然要解决问题,恰好关陇地区地广人稀,陇山被几乎迁空,关中原本因为大旱丢了七八成人口,又有两万余户随宇文泰逃离长安,高澄此前迁徙30万民户、10万州郡兵家卷,相较于广袤的关陇之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原本关陇地区被俘的10万州郡兵及其家卷也被分往三河地区。
继续向关陇地区迁徙三河民众,不能治本,却也能暂时缓解这一问题。
不过不是现在,春耕早已过去,若要再度迁徙民众,最好是等到秋收以后。
高澄找来相国府一众幕僚商议后,立即去信洛阳,要求留守众人必须在秋收以后、自己回归洛阳之前,安排好三河地区一百万户西迁关陇一事,当然,下达这项政令的必须是独断专行的元善见,小高王可是在外地巡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能只是甩锅,后续为这一百万户的税赋减免也必须跟上。
若是抵消掉关陇与三河互相迁徙的10州郡兵,高澄将分两次共向关陇地区迁徙民众130万户。
按一户5口计算,这一趟将迁徙650万人口,关东地区原有2000余万人口将缩减至1350余万左右,关陇地区人口也将从200余万提升至850余万以上。
既缓解了关东人地矛盾,又恢复了关陇地区生产活力,同时也能稳固高氏在关西之地的统治,毕竟等迁徙计划完成以后,占据关陇地区人口大多数的将是原东魏治下民众,他们对宇文泰与西魏政权可没什么感情。
不过代价也不小,未来3-5年内,有接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属于税赋减免群体,国家财政税赋收入锐减三分之一。
其实三河地区民众难以足额分得田地一事,高澄早有耳闻,之所以迟迟没有处理,归根结底还是穷。
本就一穷二白的国库,还要在未来3-5年减去三分之一的税赋收入,让小高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这才听之任之,只在第一波迁徙浪潮中,安排了30万民户、10万州郡兵家卷往关陇,准备过一两年,挺过了财政危机,再组织民众大举西迁。
而如今高澄起意秋收后迁徙民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晒盐法带来的收入,足以弥补为迁户减免税赋造成的财政损失,甚至仍有富余。
北方2200万人口,民间对食盐有着巨大的需求量,相较于盐贩们的煮盐,晒盐具有诸多优势,能够在价格上形成降维打击。
唐朝中后期依靠高额的盐税维持统治,高澄则计划通过薄利多销的手段挺过财政危机。
盐贩们肯定会闹腾,但今时不同往日,高澄当年对盐贩们让步,允许他们继续垄断民间市场,自己只是严查逃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的官盐产量根本不可能满足民间需求。
如今晒盐法一旦在沿海各州铺开,官盐产量必然呈现爆炸式增长,没有了供需顾虑,同时宇文泰这个心腹大患也被赶去了蜀中,盐贩们若敢生事,定叫他们领教高家铁拳的厉害,大盐贩可人人富得流油,说不定还能借此发一笔横财。
晋阳的渤海王府早已被换上了齐王府的匾额,可高欢生活过的痕迹却不能抹除,高澄入住以后,总是恍忽间望见了高欢的身影,为此受了不小的惊吓。
只住了一天,匆匆为八弟高淯与太原王氏嫡女定下亲事,便急急忙忙启程南下,又往汾州走了一趟,在汾州足足逗留了五天,与汾州刺史辛术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在齐王的主动示好下,两人关系打得火热。
辛术是陇西狄道(甘肃临桃)人,与高隆之一般,都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理工科人才,其人清俭寡欲,又勤于政事,是高氏一党中少有能够上马领军、下马治民的人物。
前些年辛术出任清河郡守,遭父忧去职,清河父老立碑为其颂德,守孝期过,高澄本想将其招致自己麾下,奈何高欢不肯放人,想想在高澄麾下被当驴使唤的高隆之,就能知晓小高王对辛术的垂涎。
而忍痛把辛术暂时留在汾州,其实也是为了给晋阳的潘乐上一道锁,高澄对窦泰都如此防备,没道理不防一手潘乐。
相应的,当秋收以后,三河地区百万户民众陆续迁往关陇,高澄不可能让娄昭、王思政继续在关中、陇右一人独尊。
尤其是王思政,陇右兵权必须要被分割。
高澄在汾州与辛术亲近了五天后,并没有南下晋州,再入关中,而是先过汾水,去了一趟建州,于情于理,高澄都必须去看望高娄斤。
厍狄干之妻只是高欢异母妹,高娄斤却实实在在是高欢同母姐,高欢才出生母亲便去世,是由这位同母姐一手抚养长大,名为姑母,实际与祖母无异。
无论高澄对尉景是什么样的看法,对待高娄斤却都必须得敬着。
建州州治高都(山西晋城)城外,高澄见到了尉景夫妇,高欢的死似乎对尉景的打击不小,年过六旬的他,看上去精气神衰败得厉害。
与尉景等一众官员寒暄过后,高澄被姑母常山郡君高娄斤拉到一边,只听她低声道:
“老人(尉景)离死不远了,往日纵有得罪,阿惠也莫要放在心上。”
原来尉景这些时日担惊受怕,唯恐高欢一死,高澄旧事重提,毕竟当年若不是碍于高欢的情面,高澄是真恨不得新仇旧怨一起算清楚。
不过尉景这些年操行有了很大的改变,历史上他也是挨了原主的整以后,才改了旧恶。
对于一般人来说,弃恶从善不代表过去的恶能一笔勾销,但尉景确实是有这个资格的,哪怕不是做给侯景看,凭着尉景对高欢的养育之恩,高澄也不可能在尉景从善以后对他下手,这样只会寒了人心。
“姑母且放心,尉公若能克己奉公,造福百姓,澄又怎会再提旧事。”
哪怕高澄只称尉公,而非厍狄干一般尊称姑父,但高娄斤得到侄儿这一诺终究是放下心来。
说罢,高澄又让众兄弟与儿女们上前向高娄斤见礼,来的路上,高澄已经将高娄斤与他家的关系说仔细了,众人都不敢有所怠慢,一个个恭敬请安。
高娄斤打量着高氏子孙,嘴里不住地说着:
“好孩子、好孩子,模样真是像极了贺六浑小时候。”
说着、说着,自个儿又哭了起来。
高澄在建州住了两日,在此期间,他召尉景来述政的时候,完全秉持着公心。
做得好的地方,高澄不吝夸赞,还需改进之处,他也会加以训导。
高澄启程离开的时候,尉景的气色明显有了好转,只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高欢时期能把吐沫星子喷高欢脸上的尉景,到了高澄掌权,却也谨小甚微起来。
建州向西再渡汾河,则是高氏最开始的根基所在,晋州,州治依旧位于白马城(山西临汾)。
高家众人之中,仅有高澄与高洋有过在白马城生活的记忆,老宅早已被人腾空,可高澄只是让诸弟入住,自己死活都不肯住进去,于是又由晋州刺史薛修义再为高澄寻觅了一座大宅子,供他与侧室及子女们歇息。
薛修义是高敖曹的狱友,两人都曾被尔朱荣拿下,随身囚禁。
孝庄帝杀尔朱荣后,薛修义与高敖曹脱困,高敖曹与其兄高乾被任为河北大使,回乡招集人马,而薛修义则被授予弘农、河北(山西平陆)、河东(山西永济)、正平(山西新绛)四郡大都督,与时任晋州刺史的高欢做了邻居,两人得以在暗地里结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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