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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想靠近,潜着也好,藏着也罢,要摸一摸树根。
要彻底铲除这棵树,只有连根拔起才奏效。
他舒了口气,蘸墨写下:“故园念切,然相距甚远,自握别已数月未见……”
赴西乾岭途中,遭草寇伏击,二十骁卫命丧长河以南。
吾亦难过,染疾不愈,滞山居而不前。
盼早日启程,接兵入府,不辱皇命天恩。
这理由是搪塞朝廷的,家书务必口径一致,只得相瞒。
杜铮又问:“少爷,如此妥当吗?”
霍临风搁笔:“我之死活,皇上不在意,除却塞北,我在何处都无妨。”
这话掩不住怨气,他不仅心里有怨,并且分量足足。
十三岁初登战场,至今十年,一道旨意就令十年拼杀变成旧日峥嵘。
他嘲弄地想,也许在恶人窝里做个大弟子,比在大雍做个将军要快活。
一碗稠白糨子,抹一点便粘住,再难撕开。
霍临风压着信迟迟不动,末了,临装封又抽回,提笔再蘸一墨,落下浓浓一句:“吾寐吾思,依依难尽,曾折玉兰一枝植亭边,愿玉兰成树花开时,得以一聚。”
杜铮眼眶酸胀,哪里能团聚呢,不过是给各自一点盼头。
他偷瞧霍临风,对方神情淡淡,两道剑眉微蹙。
“少爷,歇息罢。”
他说。
裹住被,落下帐,谁也瞧不见了,便能好好地念一念至亲。
霍临风听话地解衣上床,面朝里,却没有能听他牢骚一二的体己人。
睁眼漆黑,闭目也是漆黑,待这浑糟糟的长夜殆尽,峥嵘抑或不甘双双抛却,他要蹚一条别路。
月是故乡月,梢头处处新,挂梢落稍,皆是人间天黑天明。
霍临风醒时还早,阴着,天空云潮伴着城中人潮,仿佛为今日比武烘托。
冷桑山下聚满了人,比武台四柱缠彩巾,虎首盘踞,击鼓台则靠山环树,置四把梨木椅。
乌云翻腾,阴透了,冷风吹得生死状卷了边角。
霍临风抱肘居于攒动人群,探内力,察兵器,将周遭对手窥了一遍。
隐隐发觉,这人群中匿着另一群人,非摩拳擦掌,无比试之心,倒萦萦不散一股杀气。
恐怕比试未开,要先寻仇。
“哎,来啦!”
此时有人惊呼,“不凡宫的人来啦!”
霍临风遥遥南望,段怀恪打头,众人跟在身后。
一截子袍角轻扬,是被段怀恪挡住的、若隐若现的容落云。
近了,容落云青色衣衫笼着烟雨,发丝绑着,垂着条荡荡的马尾。
今日比武为不凡宫纳大弟子之故,登台即签生死状,战胜三人便晋升下一轮。
刁玉良击鼓开局,细小雨珠鼓面飞弹,声未停便有二人登台。
比试方开,霍临风退却南面一隅,跃上树干看戏。
双雄缠斗,胜负难分,久久才打出结果。
陆陆续续登台十多人,战意平平,雨倒是愈下愈大。
霍临风目光移到击鼓台,那青色衣衫低着头,寒风拂袖,两手在繁复袖中掂掇一物,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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