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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凭着一种一时的激愤所赋予的非凡力量离开退隐庐的,一旦到了外界,那股力量就不复存在了。
我在新居一安顿下来,尿潴留病又复发了,来得迅猛而频繁,再加上折磨了我已有一段时日而我却不知其为病的疝气也跑来添乱,着实令我痛苦不堪。
很快,我的病便阵阵发作,疼痛难忍。
我的老友蒂埃里大夫前来为我诊治,并根据我以前的病况把话给我挑明了。
于是,探条、扩张器、绷带等风烛残年者所需之器械全都放在了我的周围,使我惨痛地感觉到,人已不年轻了,但还要要强,那是非吃苦头不可的。
明媚春光并未恢复我的体力,整个一七五八年我都是在一种使我感到自己行将就木的慵懒倦怠之中度过的。
我怀着一种急切的心情看着末日的来临。
我从友谊的幻梦中醒悟过来,摆脱了使我热爱生活的所有一切,我在生活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使我觉得生命可贵的东西,而看到的只是病痛和苦难,使我享受不到任何欢乐。
我渴望着自由自在、逃脱我的仇家魔掌的时刻的到来。
不过,还是按照事态的发展,按部就班地叙述下去吧。
好像我退居蒙莫朗西令埃皮奈夫人十分尴尬,她可能真的没有料到。
我病歪歪的,又是寒冬腊月,再加上所有的朋友都抛弃了我,这一切使格里姆和她相信,把我逼上绝路,我就必定会求饶,必定会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乞求留在尊严已喝令我搬出的那个避难之所。
我突然搬走,他们来不及防我这一招儿,只有孤注一掷,要么彻底毁掉我,要么想方设法把我拽回来。
格里姆采取了前者,但我认为埃皮奈夫人是宁可采取后者的,我是根据她对我最后一封信的回信这么认为的。
她在回信中的语气比她以前所有的信都婉转得多,似乎为摒弃前嫌敞开了大门。
她的这封回信让我等了整整一个月,这种拖延清楚地表明她为采用一个合适的语气而犯难,也表明她回信之前思考再三。
她无法再作进一步的表示,否则就会连累自己,但是,在她先前写的那些信之后,以及我突然离开她家之后,大家只会对她竟小心翼翼地在这封回信中不漏出一句难听的话来感到惊讶。
我将把此信一字不漏地照录下来,以便大家作出判断(见信函集B,第二十三号)。
先生,我昨天才收到您十二月十七日的来信。
它被放在一只箱子里送来,箱子里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路上走了很长的时间。
我只想回答您的附注,至于信本身,我不太看得明白,要是情况允许我俩当面说个明白的话,我很想把这一切是是非非看作一种误会。
我还是回到您那个附注吧。
您可能还记得,先生,我们早已说好,退隐庐园丁的工资经由您的手付给他,以便让他更清楚地感觉到他是仰仗您的,免得他像先前的那个园丁一样跟您闹出不成体统的笑话来。
事实是,他头几个季度的工钱已经交给您了,而且,我在临行前不几天,已经同您说好了,您垫付他的工钱我将补还给您。
我知道,您一开始推来推去的,但是那工钱是我请您先垫一下的,我当然得补还给您,这是我们说好了的。
卡乌埃告诉我说,您根本不愿意接下这笔钱。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我现在命人把这笔钱带给您。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顾我们事先的约定,想替我付我的园丁的工钱,甚至连您搬出退隐庐之后的那段时间的工钱也给代付了。
先生,我希望您记住我有幸对您说的这番话,别拒绝收下您好心替我垫付的那笔工钱。
一七五八年一月十七日,于日内瓦
发生了所有这一切之后,我无法再信赖埃皮奈夫人了,所以根本不想再与她重续旧谊。
我没有回她的这封信,我俩的通信到此为止。
她看见我主意已定,自己也拿定了主意,于是,便完全与格里姆及奥尔巴什一伙沆瀣一气,与他们一道非把我彻底搞垮不可。
他们在巴黎活动,而她则在日内瓦呼应。
格里姆后来去日内瓦与她会合,完成了她所开始的工作。
特隆桑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拉过去了,他便大力地支持他们,成了我最疯狂的迫害者,可他同格里姆一样,并无丝毫可抱怨我的地方。
他们仨配合一致,暗地里在日内瓦撒下了种子。
四年之后,人们将会看到这些种子萌芽了。
他们在巴黎就困难一些了,因为我在巴黎小有名气,而且巴黎人生性不爱结仇,所以不那么容易受他们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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