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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正如我上面说的,我是一七三二年到的尚贝里,开始在土地普查处为国王效忠。
我当时已过二十岁,将近二十一岁了。
就我这个年岁而言,我的智力比较发达了,但判断力却欠缺些,我非常需要有人教我如何为人处世,因为几年的经验并没能够根治我那浪漫的幻想,而且,尽管我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但我仍旧不很了解世事人情,好像我并未从苦难中得到什么教益似的。
我住在自己家里,也就是说,妈妈家里,但住的不是像在阿讷西那样的一间房间,没有了花园,没有了溪流,没有了景色。
妈妈的这幢房子阴暗凄凉,而我那间房间又是整幢屋子中最阴暗、最凄凉的一间。
窗外是一堵高墙,窗下是一条死胡同,空气不流通,光线暗淡,地方狭窄,蟋蟀、老鼠猖獗,地板腐烂。
这一切使人住着很不舒服。
但我住在妈妈家,在妈妈身边,而且常在办公室或是在她房间,所以很少注意我房间的丑陋不堪。
我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似乎很奇怪,她为什么在尚贝里故意住这么一所破房子。
这正是她聪明的地方,我得说一说。
她是带着厌恶的心情去都灵的,非常清楚在最近的变故之后,在宫廷仍动荡不定之时,去都灵不是时候。
但是,她个人的事情使她不得不去。
她担心被人遗忘,或断了接济。
她尤其知道财政总监圣-洛朗伯爵对她不很照顾。
后者在尚贝里有一座旧宅,造得很不好,而且地段又很糟糕,所以一直空着。
妈妈租下它来,住下了。
这样做比跑一趟都灵要有效得多。
因此,她的年金一点没少,而且,圣-洛朗伯爵从此便一直是她的一位朋友了。
我觉得她家里的布置差不多同从前一样,而且忠心耿耿的克洛德·阿内始终同她在一起。
我记得曾经说过,阿内原是蒙特勒的一个农民,童年时便在汝拉山中采集植物,制作瑞士茶。
妈妈因为要配制药物,便雇用了他,认为有一个懂药草的仆人挺合适。
阿内非常热衷于此,而妈妈又鼎力相助,以致他竟成了一名真正的植物学家,而且,如果他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他本会在这门科学中有点名气的,正如他作为一个诚实的人已经享有的声誉一样。
由于他不苟言笑,甚至很严肃,而我又比他小,所以他对我来说有如一位家庭教师,让我少干了不少的蠢事,因为我觉得他很威严,不敢在他面前忘乎所以。
连他的女主人都觉得他威严。
她了解他的远见卓识、他的正直以及对她忠贞不贰,她也并没有亏待他。
克洛德·阿内毋庸置疑是个少有的人,而且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他那样的人。
他慢条斯理、沉着稳重、深思熟虑、谨言慎行、态度冷漠、言辞简洁干脆。
他热情似火,虽从不外露,但在体内烧灼着他,使他一生中干下了唯一却是可怕的一件蠢事——服毒自杀。
这个悲剧是在我到达后不久发生的。
通过这件事,我才了解到这个小伙子同他女主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因为如果不是她亲口告诉我,我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无疑,如果爱恋、热情和忠贞能够获得如此回报的话,他是应该得到这种回报的,而且这也证明,他受之无愧,他从未得寸进尺。
他俩很少争吵,即使争吵,最后也总是和好如初。
但是,有一次,争吵的结果很不好:他的女主人在气头上说了一句侮辱他的话,他受不了了。
他颓丧绝望,身旁正好有一瓶鸦片酊,他便吞下了,然后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希望永不醒来。
幸好,瓦朗夫人自己也烦躁不安,激动不已,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发现药瓶空了,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赶忙向他奔去,一面大声喊叫。
我听见了,便也赶了过去。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恳求我帮忙,费了很大的劲才让阿内把鸦片呕吐出来。
目睹这一场面,我挺惊叹,我竟然愚蠢到对她告诉我的他俩的关系没有丝毫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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