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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钟麒上刮耳崖,顺利得异乎寻常。
清晨傅恒的箭书射发上山,中午时分便接到莎罗奔的回信:“专候岳东美老爷子来山做客,其余人事免议。”
“我这就上去。”
岳钟麒已是行色匆匆,“山上冷,给我把皇上赐的豹皮氅带上,有三四个护卫带我的名刺跟着,就成了。”
此刻兆惠、马光祖、廖化清都在喇嘛庙里,实是人人都替这老头子吊着一颗心,看着他换袍换褂,都不言声。
岳钟麒笑道:“莎罗奔是个义气人,你们谁有我知道他?别这么送丧似的苦着个脸,准备好酒,下山我们一道儿大醉一场!”
傅恒不言声将自己常用的小羊皮袍子也填进行李里,转身对岳钟麒一揖,皱眉凝视着他半晌才道:“莎罗奔新败,藏人心高自尊难以辱就,难免有不利于岳公之举。
我不怕莎罗奔迎客,只怕他留客啊!”
“不会的,我毕竟是他的恩人,他恩将仇报,在族里怎么做人?”
岳钟麒道,“有些事不能犯嘀咕。
躺在那里想,越想越麻烦,越行不得,一旦作出去,结果其实压根没那么吓人。
要恨,莎罗奔也只会恨你,藏人也讲冤有头债有主,断不至拿我当人质胁迫你的,昨晚计议了一夜,怎的临走了,你仍这么婆婆妈妈的?”
兆惠素来面冷,见岳钟麒如此从容洒脱行若无事,心下佩服之极,忍不住说道:“老马老廖,我们也都是老行伍了,比得上岳老军门这份心胸胆量么?来,以水代酒,我们敬老爷子一碗!”
傅恒的心松弛了一点,也倒一碗水,跟着和岳钟麒一碰,“乒”
地一声,五个人都举碗饮了。
廖化清道:“莎罗奔敢对岳老爷子怎样,我踏平这刮耳崖,剁碎了他!”
“不是这一说。”
岳钟麒笑道,“我还是平安回来,把差使光光鲜鲜办下来,咱们大家才高兴!”
说完便往外走,傅恒等人直送到刮耳崖山口,看着莎罗奔寨中的人接出来才回大营。
来接岳钟麒的是管家桑措,他和岳钟麒也是几十年的老相熟了,但素来讷言罕语,一路话不多,只初见时见岳钟麒随从只带了四个人,且是谈笑自若满脸豁达神气,略略有点诧异,摆臂平胸哈腰一礼说道:“故扎故扎夫人都在寨洞里恭候,岳老爷子——请!”
这里的山势愈往西走愈见险峻,行了二十几里,路径已经矗在半山云中,往上看,两壁绝崖几乎合拢,微显一线之天,云雾缭绕间可以看见山顶白皑皑的万年积雪,连山缝间吹来的风都浸骨价冷,一侧山壁斜倒下来掩着山路,有些地方得偏着身子侧着头过,不时有悬藤凸崖擦脸摩臂。
岳钟麒这才知道“刮耳崖”
三字原非虚造假设。
往下看,淡淡的霭雾像稀薄的云岫,万木丛茏深在谷底,幽绿的竹树间河流湖塘纵横罗列,还模模糊糊能看见海兰察的兵营,像谁摆了几块积木在幽谷里的河边。
岳钟麒不禁暗自嗟讶:这块绝地要想强攻,真不知得死多少人!
“踏平”
“剁碎”
云云,只是一句豪语而已。
走在侧后的桑措也对这位老人钦佩莫名,这样陡峻险绝的路,就是小伙子连走几十里,也都要累得筋软骨酥的,岳钟麒封了公爵的人,比官府的总督将军位分还要高,独身入不测之地与敌军谈判,不但毫无怯色,且是步履稳健,似乎越走越精神健旺的模样,一路有说有笑,指点形势,说往年旧情,到道路十分逼窄处,还用手挽跟从的年轻人!
也心下十分佩服乾隆和傅恒,让这样一个人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个和谈使臣。
待到天将黑时,一行人到了刮耳崖主峰洞寨外,这里地势又豁然开朗,往上看,摩云岭主峰淡云缭绕,独峦插天的山顶积雪银光耀目,被落日的余晖映得色彩斑斓。
峰下大寨被山遮着,看去已经黝黑。
寨门前山顶一片三十余亩大的空场,场周匝都围的巨石堞雉,像一片天然的演兵校场,周围堞雉旁全栽的马尾松树,黑森森乌鸦鸦一片寂静。
只是山顶峰口,西北过来的风异样冷冽,摇得松树都在婆娑晃动,景象看去瑰丽里透着诡异。
穿过这片空场,天色已经完全苍暗下来。
岳钟麒一行站住了脚,便见寨门里边星星点点的火把蛐蜒一样沿山道过来,因见松木寨门上悬着个什么物件,像一根绳子下吊着个葫芦,岳钟麒问道:“老桑,那上头吊的什么呀?是辟邪用的么?”
“我不知道。”
桑措淡淡说道,“请稍候,我进去禀报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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