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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羡慕阿都,可以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相伴朝夕。”
向秀此时又有了些醉意:“你说得是,我恐怕此生都不会再有那一日了。”
说着抚上竹笛:“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之物,而我能给她的,便只有一生的坚守与思念罢了。”
嵇康闻之心中一跳,又朝向秀脸上看去,见他神情肃穆,淡然决绝,暗道他方才之言恐怕并非一时之意,而是抱了独守一生的决心,不由得又悲又敬:“子期,可愿为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好。
我与你虽是初见,但却胜过与他人相处几载。
仲悌所言不虚,叔夜,你我定能成为知己。”
原来,这向秀乃河内人士,出身小官宦之家,自小便饱读诗书,喜爱庄子之言,对世情皆看得很淡,毫无出仕之念,平生之愿便是寻得三五知己,有一相爱之人,能够饮酒望月,纵情山水,忘却尘俗羁绊,闲度此世经年。
然而,命运却偏偏不让他如愿。
向秀邻家是一户兵家。
这家生有一女,玲珑剔透,小家碧玉,年纪比向秀略小一岁,十几岁便出落得如清水芙蓉,秀丽脱俗,令人见之难忘。
向秀与她一墙之隔,两人一来二往便对彼此有了情。
这女子姓白,未有名字。
向秀见她冰清玉洁,犹如芳草般馨香袭人,便从《列子》中一句“美哉国乎,郁郁芊芊”
取意,给她取了一个小字唤作“芊芊”
。
这芊芊虽出自兵家,但是家中略有藏书,自小随着兄长们读过几天,颇认得几个字。
她对其他皆不上心,独爱宋玉之赋,一日读得兴起便将《高唐赋》中那一句诗题在竹笛之上,送给向秀作为定情之物。
向秀看了此诗不禁莞尔。
那句诗虽字面为与情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但长久以来却被世人引申出了“男女床笫事”
之意。
芊芊不过略识几个字,又是闺中女子,岂能知道此中深意?向秀倒不以为意,只觉她青涩可爱,并未言明,将竹笛慎重收下,绘了一幅她的画像回赠。
谁知,这两句诗却给二人惹下了大祸。
向秀一直将竹笛携带于身,一日被芊芊的父亲看见,发现了上面的题诗。
芊芊父亲是个极要面子不知变通之人,何况按照曹魏国法,兵家女只能许配兵家之子,向秀与芊芊本来便难以婚配。
他认得此笛乃女儿之物,如今到了向秀之手不说,竟然还题着两句不堪之语。
他怒气冲冲地入得女儿房中,发现芊芊正盯着向秀所绘的画像发呆,便断定女儿定是已与向秀暗中苟合,做下了不洁之事。
他也不听女儿辩解,一把将画像撕得粉粹,指责芊芊与人苟合在先,又将淫诗题在竹笛之上,将此事昭然宣之于众,简直毫无廉耻之心。
芊芊被他一番痛斥,顿觉毫无颜面,心中悲苦难当,哭了一夜之后便病倒了。
谁知她父亲竟不闻不问,将她独自关在屋中。
待向秀得知此事时,芊芊竟已在短短三日之内一病而亡,香消玉殒。
向秀咋闻此事,悲愤以极,将两人之事坦坦白白地告知芊芊的父母,并恳请他们将女儿冥嫁与他,自己此生也不会再娶别人。
岂料芊芊父亲为人固执武断,觉得此时若将女儿冥嫁与向秀,世人皆会认为他女儿已与向秀苟且,到时候自己颜面何存,所以死活也不依。
向秀不改初衷,以丈夫之礼为芊芊服丧,日日前去守灵,是打也不走骂也无用,反而闹得街坊四邻都知晓了此事,一时间在坊间传遍。
守灵最后一日,向秀仍自跪在灵堂中,却见一个中年男子破门而入,黑衣不整,发髻凌乱,进门二话不说,扑在芊芊的灵位上便嚎啕痛哭,边哭边念:“俗世无情,至亲无义,竟令佳人含冤而死,有情人抱恨终身,悲乎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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