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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鸢在滚烫的热水里泡了整整一个上午,刚刚出浴没多久,就有小宫女报说程太妃来了。
她只得强装出笑脸,起身相迎。
程太妃一进门便攥住了她的手:“听说你病了,传太医了没有?”
苏轻鸢茫然地摇了摇头。
程太妃叹道:“你就是太要强了。
身子不舒服就该好好歇着,你偏跑到朝乾殿去守灵……那殿中阴气森森的,你心里又有事闷着,哪有个不生病的!”
前边的话,苏轻鸢并没有十分在意。
唯有“心里有事闷着”
这一句恰恰戳中了她的心事,竟吓得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程太妃见状只当她身上发冷,忙回头去呵斥淡月:“你们都是死人吗!
主子病成这样都不去传太医?”
苏轻鸢忙道:“我没事的……”
程太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叹道:“你也不必瞒我,我都知道。”
“不会的……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苏轻鸢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音都发颤了。
程太妃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疑惑:“我自然知道。
你这么要强的性子,若不是实在撑不住,怎么会误了早上举哀?”
苏轻鸢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程太妃所“知道”
的,并不是她所担心的那些内容。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杯弓蛇影了。
苏轻鸢勉强扯扯嘴角,坐了回去:“今日已是第三天了,我以为早上不用举哀的……偷了个懒而已,倒让太妃担心了。”
与她刚才的慌乱相比,这个笑容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所以程太妃的脸上仍是写满疑惑。
苏轻鸢心虚地躲闪着她的目光,许久不敢抬头。
“叫个太医来看看吧。”
程太妃思忖良久,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再次劝道。
苏轻鸢想了想,吩咐一个小宫女去了。
程太妃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叹道:“你年纪虽轻,以后却也是这宫里老一辈的人了。
这天下是属于新皇帝的,皇城是属于下一辈后妃们的——咱们自己若不心疼自己,还有谁会心疼咱们呢?”
苏轻鸢细细品味着她这番话,心中一阵哀凉。
程太妃见她脸色实在不好,忙又小心地劝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
当今皇上贤孝仁慈,你身边又有钧儿,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的。”
“他……贤孝仁慈?”
苏轻鸢觉得自己听到了天下最荒唐的笑话。
程太妃叹道:“你年纪轻,可能不知道——本朝规矩,皇帝驾崩之后,没有子女的嫔妃都要到宫外镇国寺出家为尼,曾经受过盛宠的甚至要殉葬……可是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废除活人殉葬旧俗,改以陶人代替……”
苏轻鸢头痛欲裂,费了很大力气才理出头绪,哑声追问:“所以,咱们将来都是要削发为尼的?”
程太妃笑道:“用不着了。
皇上已经下令,梓宫请入皇陵之后,便着手在宫城西北角兴建寿康宫,专门奉养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嫔妃——在寿康宫建成之前,我们也可以搬到南边兴庆宫去住,不必削发出家的。”
“兴庆宫……”
苏轻鸢默念这三个字,心里隐隐地生出了几分希望。
大行皇帝留下的嫔妃甚多,兴庆宫住着必定不算宽敞。
她若是搬到那里,陆离应该不方便再纠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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