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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个大早,背着半筐白面的杨老汉轻手轻脚地出了家门,径直朝着村口大路方向走去。
懂事的看家狗黑娃看见杨老汉出门时从门背后拿过了那根赶山、走远路用的枣木棍,也早已经一声不吭地跟在了杨老汉身后,吐着舌头亦步亦趋地慢跑起来......
仗着八路军武工队用地雷护住了村子周遭的各处路径,时不时地还派兵敲打一下村子左近炮楼里缩着的小鬼子和二鬼子,往年到了麦收时节就下乡抢粮的鬼子,去年只是在离村口还有十好几里的地方转悠了一圈,便在不断响起的地雷爆炸声中狼狈退去,一粒粮食也没能被鬼子抢走。
再加上一年下来,老天爷还算得上是开眼。
地里打下来的粮食比往年都还多了一两斗,交了军粮、留了种子粮和口粮之后,多出来的那点麦子,早叫杨老汉亲手用小磨磨成了面。
借了村里仅有的铜丝筛罗细细的罗过之后,得着的白面一口也都没舍得吃,就等着今天派上用场!
自家那参加了村里民兵队的傻小子,今年也都快奔了十八了,咋也该给说上个媳妇了!
自个儿悄悄打听过了,那傻小子也算是个有眼力的,居然就能相中了隔壁大榆树村村长家的二丫头!
偷偷借着去大榆树村走亲戚的时候瞧过了那丫头,身量不算高,可身板倒是结实得很,在大榆树村里的妇救会中,还是个能说得上话、拿得了主意的角色。
干起活儿来风风火火,得着口好吃的也知道孝敬爹娘。
能把这样的闺女娶进了自家门,不出三年,老杨家不说能发家,咋也能厮混出个殷实人家的场面!
趁着自个儿还不算老,多少还能给这小两口出把子力气。
地里的活儿咬咬牙多干点,叫这小两口能有功夫赶紧折腾出个男孙......
一想到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孙在自家院子里疯跑着玩闹,人前人后还能扯着细嫩的嗓门叫自己一声爷爷,杨老汉的嘴角就止不住地朝着耳朵后边滑了过去,连眼睛也都眯成了两条细线!
自家那傻小子,也算得上杨村里出挑的好后生了。
想来老榆树村的村长家,也能相得中这女婿?
再有这半筐白面做了见面礼,加上大榆树村里几个远房亲戚好生帮着说道说道,这门亲事......
咂巴着嘴唇,杨老汉的嘴里仿佛已经尝到了喜宴上烫热的老白干那暖人心脾的芳香!
估摸着是心里琢磨着近在眼前的好事、脚步也忘了放轻的缘故,还没等杨老汉走到村口第一处井台子旁边,从路边的一个很是巨大的麦草垛子里,已经传来了个压低了嗓门的喝问声:“谁?这么早出村要去哪儿?开了路条没有?”
叫那突如其来的低喝声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杨老汉很是没好气地将握在手中的枣木棍在地上一顿,冲着那大得有些过分了的麦草垛子低声喝道:“谁?你亲爹!”
伴随着杨老汉那很是没了好气的答话声,麦草垛子中悉悉索索一阵作响,一个生得很是精干的后生抓着一杆晋造三八式步枪钻了出来,一边拂去了身上粘着的麦草碎屑,一边朝着杨老汉低声叫道:“爹,我在执行任务,就是看见了是您过来,我也得这么问呐!
您咋就不配......配合我执行任务呐?”
微微举起了手中的枣木棍,杨老汉佯装恼怒地瞪着那生得很是精干的小伙子低声喝道:“手里拿着个七斤半,这就不认亲爹了?这要是给你拿上个二十响,我还不得管你叫爹呀?我打你个不孝的......”
半真不假地闪躲着杨老汉慢悠悠挥舞起来的枣木棍,那生得很是精干的小伙子连声朝杨老汉叫道:“爹!
你别打......等我下了哨,回家叫你打还不成么?爹......你这么早出村去干啥呀?”
气哼哼地将压根都没舍得落到儿子身上的枣木棍在地上一顿,杨老汉半扬着脸看向了模样很有些狼狈的儿子:“我还能干啥去?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不孝顺,我出去给自个儿寻个男孙养着去!”
“爹,我哪儿就不孝顺您了?您干嘛还得出去寻啥男孙.......爹,您说啥?”
很是得意地眯起了眼睛,杨老汉翻手拍了拍背在自己背上的半筐白面:“我就拿这半筐白面,去给你说合个媳妇!
等你成了亲、立了门户,我也就拍拍屁股跟你分了家过,也省得老了老了、啥也干不动了,还得在你跟前碍眼!”
惶急地朝着杨老汉连连摆手,杨老汉那生得很是精干的儿子急声低叫起来:“这......爹,您这不是乱来么?说媳妇这么大的事儿,咋就能......来咱们村里的八路军宣传队可都说了,婚姻自主,不兴爹娘包办,更不能乱点鸳鸯谱!”
“哦......这么说,你觉着你爹应该要听八路的话?不给你去寻这门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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