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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忙麻溜上床抱住他的脚,笑着说:“我给你捂着。”
他没反对,压实了被褥,把她的脚也搂进怀里,低声说:“老天待我不薄,让我还能热乎着,可以来温暖你。”
这寒冬腊月,互相取暖才觉得漫漫长夜不那么难熬。
这夜过后心贴得更近了,李瑶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才下地,四五天没有洗漱,唇上胡髭渐生。
揽镜自照喟然长叹,闹着要刮胡子。
长情便在檐下搬了张躺椅,让他仰天躺在那里,自己蹲在一旁调皂角膏,絮絮说:“快些娶亲吧,娶了亲就能蓄胡子了,像伽蓝神那样,一定是个美髯公啊。”
年轻男子,胡髭细软,她小心翼翼替他刮,刀刃过处寸草不生。
他眉眼弯弯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可是那专注的眼神里已经包含了很多。
有病的人,冬天最难熬,到了春暖花开就像捡着一条命似的,至少可以无惊无险度过立冬前的日子。
长情在院子里开荒种菜,裙子别在腰间,除草浇水忙得蓬头垢面。
他身上不好,拎着装菜籽的口袋,步步跟随着。
长情直起身擦汗,回身笑问:“当初梨园一枝花,如今可是半点姿色也无了啊?”
他说不,“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姑娘总是喜欢听人夸奖,她扬眼笑得灿烂,感慨道:“有学问就是好,寥寥几字,意味深长。”
意味确实深长,很多细腻的心思不去道破,彼此心中都有一本帐。
有时想,不道破很遗憾,但这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多事早就算不明白了。
后来菜长出来,洗净清炒,虽然没有荤腥,但有归隐田园般的闲适和淡然。
夏天来了,院中树木愈发茂盛,月出东方时坐在廊庑下赏月,厚重的枝叶承托着玉盘,长情说:“你看,像不像莲叶上托着个胡麻饼?”
他只是笑,仰身倚在圈椅里,将她拉过来,让她靠着自己,慢悠悠说:“明日我去,问他们要些胡麻来。”
内侍省的阉人都不是好东西,同他们开口必没有好脸色。
李瑶在门内说话,门外的寺人满腹牢骚,“整日要这要那,瑶庶人,你如今已经不是皇子了,留在这禁中是陛下的恩典,还不知足。”
李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曾经不可一世的鄂王,沦落到讨把胡麻都要受阉人腌臜气的地步,心里究竟是怎样惨然的况味!
长情气得要叫骂,李瑶轻轻拽了她一下,转身对门外人道:“高丑奴,当初你向我哭诉无钱安葬老母时,可不是现在这样的口气。”
提起往事总能戳到软肋,那个寺人无话可说,不久送了半包胡麻来。
李瑶把布袋递给她,自己一人进了屋子,半天没有再出门。
长情知道他心里难过,胡麻也没拿来做饼,傍晚时分站在台阶下说:“我将那些胡麻都种了,到了秋天就能结出好多来,再也不必和他们讨要了。”
屋里静悄悄的,静得有点可怕。
她忐忑不安,正想破门而入,里面终于传来脚步声,隔了一会儿见他神色清冷站在门前,自嘲道:“人不可失势,一旦光辉不再,那些不入流的东西都会跑来踩你一脚。”
是啊,这种痛只有亲身体会过,才能最大程度理解。
长情怕他沉溺,忙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指了指紫藤架子方向,“我种的豆角开花了,你可要去看看?”
小小的豆角花,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整排只开了这一朵,看上去又弱又孤单。
李瑶蹲在那里轻叹:“我就如同这豆角花,今日不知明日事。
如果夜里暴雨突来,明天也许就落进泥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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