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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得到热闹,看不到热闹底下的苦。
吴兴嘉对她焦清蕙,想必从来都是又嫉又恨,恐怕亦难免有三分羡慕,可她们又何尝不羡慕吴兴嘉?谁不想做个娇娇女,谁又是天生就的精钢筋骨?
“怕有什么用。”
蕙娘又端起了从前的架子,她哼了一声,“你不是一贯爱和我比?焦令文,我倒要看看,咱们俩出嫁后的日子,谁过得更好。”
文娘就算再难,也不会比姐姐更难,权家水深,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比起注定要嫁给老太爷衣钵传人的妹妹来说,姐姐的路,是要更难走得多了。
她噗嗤一笑,笑中倒还带了泪意。
“去你的,我这不是准赢么?这有什么好比的——才不要你让我!”
“人都还没出门呢,”
蕙娘扫了她一眼,她拿起手绢,一边数落妹妹,一边给文娘擦起了面上的泪痕。
“永远都这么轻敌。”
文娘的眼泪又出来了,她一把攀紧了姐姐的手臂,哭得就像个孩子,“要不,你就别出门了,又说要在家,又反悔了出门,呜呜,你言而无信……”
末了,还是四姨娘过来把哭哭啼啼的妹妹领走,蕙娘才能安耽了换衣——吉时将至,再不将礼服上身,要来不及了。
淑人礼服有一定规制,又是宫中赏穿,玛瑙除了修改得更跟身一点以外,并未随意改制。
蕙娘穿着,只觉得倒还不如家常便服——紧跟着,喜娘带了丫头,开始在她身上披披挂挂,戴霞帔、系坠子,腰上挂荷包,裙边悬禁步,这全打扮完了以后,蕙娘再掂了掂一会儿要抱着上轿的宝瓶,不禁叹道,“我现在就差前后两块明晃晃护心镜,便好上阵杀敌去了。”
喜娘掩口笑道,“姑娘这还算是有把子力气了,您是不知道,一般人家的闺女儿,穿戴起了这一身,多的是要靠我们出力夹着,才不至于软在当地的。”
一早起来,就生噎了两个鸡蛋,连水都不让多喝,闺女儿有力气才怪。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任谁披挂了这一身,也没法随意如厕。
蕙娘在镜前来回顾盼片刻,听得前头炮响,便知道权家已经过来接亲了:只可怜这拦门酒,还都是老太爷在京里的徒子徒孙们给摆的,背她上轿的也不是族中兄弟,而是家中的女健仆……
果然,不过一会,四太太带着两个姨娘并文娘都进了自雨堂。
众人眼睛都是红的,文娘尤其眼睛好似两个大桃子。
四太太哑着嗓子还没说话,只听外头一声通报,老太爷也进了里屋。
老人家日常除非朝廷大典,不然一律穿着青布道袍。
今儿却正儿八经、披披挂挂地端起了阁老架子。
蕙娘同他眼神一触,终也未能免俗,她眼圈一下红了,竟要紧咬牙关,才能将那不合时宜的感触给憋回心底去。
老太爷看着她的眼神,也一样复杂,他轻轻地拍了拍蕙娘的肩膀,一句话没说,便从喜娘手中托盘上取了凤冠,小心地为蕙娘戴到头上。
四太太、三姨娘顿时又拥上前来,为她用金针别住,并再左右调整一番。
蕙娘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只觉得眼前一红,一张精工细绣的喜帕被轻轻地盖了上来,生母同嫡母又转到了她身后去为她别喜帕……一屋子人居然寂然无声,只有文娘一抽一抽、鼻音浓重地抽噎着,四姨娘小声劝解,“就嫁在京里,等你也出门了,哪怕天天见面呢……现在可别哭了,哭得过分了,也败了姐姐的喜兴……”
即使隔着喜帕,她也能感觉到老太爷的手搁到了她的肩膀上,这只手虽然经过了岁月,但也还是很有力量,它紧紧地捏着那厚实的锦缎礼服,几乎要将料子捏皱了。
尽管该说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但在这一握里,老太爷传递出的情绪,又似乎一点都不比千言万语更少。
紧接着,便是喧天的鼓乐之声,当喜帕再一次被挑起的时候,她周身已经换了一个天地。
一群兴奋的面孔围在她身边,有男有女,有生脸、有熟脸,甚至还有孩童的稚嫩笑声相伴……和焦家的冷清比起来,权家仅仅是一个新房,都显出了不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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