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从白门处缓步走来。
“亚格斯,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了。”这人微笑着,他是六轮祭罗!
众位大惊,“是刀者的神话,不败的永恒,六轮祭罗!”
千门城回廊上的雷蒙思维德与蓝罗涅斯皆抬眼望去,就连曼多武修斯也不禁从白座上站起,欲要目睹刀者神话六轮祭罗的尊荣。
六轮祭罗大步来到斩刑台下,一跃到亚格斯身边,单臂抚着他的身躯,言语中蕴藏着无尽的感伤,“我的朋友,多年没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消瘦无力,这丝毫不像当年的你啊?”
“六轮祭罗!”亚格斯目光灼灼,他抚着六轮祭罗的手臂道,“没想到我亚格斯还能再见到你。”
“我听说你遇了难,就来这里找你。”六轮祭罗笑道,“不过,外面的大军已经攻到这里,我要马上带你走,阻拦你我者,必将灰飞烟灭!”
话语之间,那大广场白门两面的行军声已经在远方出现,仿佛近在咫尺。
众人也都涌了上来,纷纷劝说:“王,你跟着六轮祭罗阁下先离开,这里我们会想办法解决。”
“不!”亚格斯挥了挥手道,“事情没有解决到根本上,你们不可能离开这里。”
灭法神罗注视着亚格斯与六轮祭罗,迟迟没有再出手。
这时,亚格斯的脸色又苍白了许多,每过一段时间,他的脸色就会有所变化,是逐渐衰弱,就像慢慢走向死亡。
“拿酒来!”亚格斯呼唤道,“我与挚友相遇,怎可无酒?”
挨着酒桶最近的艾洛将军拾起地上未曾摔碎的杯子,还好酒桶中恰恰剩余了两杯,艾洛舀起酒水呈递给两人。
“‘九川岚涧相携游’恐怕已不可能,但我们四人之间的情谊万古长存。”亚格斯与六轮祭罗对杯道,“这杯酒不仅是我们两个,还献给远方的圣埃与海默,希望他们两个在天之一端永守幸福,你与海默大概已经成婚,我以为她会随你来到这里,她现在在何方?她还好么?”
“亚格斯。”六轮祭罗顿了顿,他心中的愁绪无以言表,“你大概不知道,海默她,海默她,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亚格斯顿时一怔,她的眼中除了空洞虚无,仿佛什么也不再有,六轮祭罗爱着海默,难道他不曾深爱么?只是他爱得隐秘而沉默,如若不然,他身为一个帝依罗塔之王,也不会至此不娶。
“六轮祭罗,你该死!”亚格斯含着眼泪,“你那样爱着海默,那样深爱她,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怎么可能让她死!”
“亚格斯……”六轮祭罗负罪无语凝噎。
“也罢,”亚格斯的悲伤凝为淡笑,而后转为大笑,似忘记所有,“非你我之错,生命的无奈而已。”
六轮祭罗想到海默已死,一股心酸顿时涌上心头,他与亚格斯豪爽对杯,酒水洒落满地,他一饮而尽道:
“杯饮尽,提剑望苍穹。
鬓云流天际,晚雁指边风。
泪走天涯路,笑过风雨声。
昔夕九川誓,岚涧画天星。
何年不重来?何日不相逢?
忆亦徒悲怅,经年长十梦。
今宵莫回首,斗酒洒此情。
正如风对泪——
不是曾经——”
六轮祭罗提杯拉长了声音笑道:“更似曾经!”
亚格斯听罢,一声大笑,“那正是我们在长十城与那伽龙的曾经啊,你英勇断臂喂食多曼兹铁兽救下我们三个的命,此事我一生也难以忘记!”
灭法神罗在一旁静静注视,那痛苦使他泪眼迷离。
亚格斯将杯酒饮尽,叹息一声,带着无尽的情感和惆怅高声道:
“可记否?長十宫落,云清雨淡;
曾风歌刀剑,暗夜连灯;
时天坛环望,志跃加龙。
引青山半月之盛景,造蓝戈六纵之豪情。
昔浊酒一杯,送君东去;
击掌为誓,断发为礼。
尔去千年,杳无踪迹;
今夕何月?重游十宫,竟满目萧然!
断刀所指,连天堂静放。
双目静对,一眼凭凌,
霎时千年所念,荡然成泪。
遗发刃嘘,竟长刀遥指!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世之万象森罗,沉浮虚定。
若日月星辰,犹苍天白云,
轮回相左,苦之痛之!”
灭法神罗听了此诗,终于再难忍住。
“真是虚伪!”他高声喝道,“你说得这样好听,可你又怎会去担任帝依罗塔的王,去继承罗门力尔的国家呢?在你成为他的弟子之后的很久很久的时间内,你一定已经知晓罗门力尔是一个只拿你当做棋子用之得到他所想得到的一切利益的人,你明明已经知道他是个你在少年时无比鄙视而不愿贴近的人,那又为什么要为了他而做事,成为帝依罗塔的王,名义上的他的国家的继承者呢?那只是因为你的虚荣,你的贪欲毁灭了你自身纯洁的理想!”
亚格斯大笑,他脸面严肃,面对着灭法神罗答道:“羽界的大西城,那是我的家!”
“羽界的大西城,那是我的家!”这话如滚滚惊雷般在广场上环绕不减,它犹如一架时空穿梭机将灭法神罗带回到百年之前的大西城那伽龙。
那伽龙古城黑夜里亮起明灯,身着蓝色褶裙的海默走在灯火通明的弗依那依长街的最前,六轮祭罗、亚格斯与他缓步行在其后,哥尔加罗戈古河的河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明光透亮,他们四个行了一路,最终在露天的地灵广场睡去。
春日里,成排的柳树绿了,天渐渐亮起,该是他们告别的时刻,亚格斯买来饮酒杯具,在一座铁青的古塔之前,从他那一直带着的青色酒袋中给各位斟满酒水,大家一饮而尽。
灭法神罗回忆到自己这时曾站出来笑着说:“朋友们!终有一日,我们会实现心中所愿,以一个强者的身份再度相聚,到时候我们携手九川,共游岚涧,一起走遍天下名山大川,你们说如何?”
大家激动地点头示意,亚格斯炽热地笑着,“那就来个‘九川岚涧相携游’吧!”
当他们相互击掌为誓,断发为礼,各自远行之时,亚格斯笑着在后竖起大拇指说:“如果想要来找我,我随时能够奉陪,羽界的大西城,那是我的家!”
“羽界的大西城,那是我的家!”这不断萦绕在耳边,不断流淌至心间的话给予灭法神罗以灵魂的震撼,想起自己的故乡青冥境,那个美丽的人间奇境,他突感到亚格斯是如此的伟大与无辜,而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像一个昔日他眼中被**吞噬了自身的庸人一样,一直在破坏着美好,破坏着别人的家乡而已。
“不可能的!决不可能!”他高声呼喊。
这时,亚格斯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冲灭法神罗微微一笑,气息仿佛在此刻终止。
“你怎么了?”六轮祭罗挽着他的手问。
“王!”转瞬之间,亚格斯又被众人围起,昔日无人能敌的亚格斯竟感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灭法神罗见之也不由上前一步,但又停在原地。
众将军与长老和六轮祭罗将亚格斯扶起,亚格斯周边是各国精英战士,他晃了晃头,视线还没有模糊,而后笑了一笑,郑重地高声说:“邪魔纷乱,时势动荡,英雄流浪,蹒跚苦行,炼狱数载,天堂崛起。”当亚格斯说到这里之时,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众位英雄。”他继续说,“强大魔族非我们一国或几国之力能够抗衡,正逢天国贼人作乱,西尔飒斯庸王当政,曾经的羽界无法实现联合,若是苦战,只会带去战士之鲜血,带来人民之灾难,所以我才出此下策——隐而不战。现在时机已到,英雄流浪数载,积攒神威,必将铲除庸腐,联合而起,对抗魔族,赢得伟大光明。”
众人凝视着亚格斯,纷纷沉重地点头。
“王,您这是怎么了?”艾斯比那法长老嘶哑着问,“您怎么变得如此虚弱?又说出这样一番话?”
亚格斯握住艾斯比那法的手臂盯着众人笑道:“对不住,我欺骗了你们,实际上,在使用了创生的招数——介灵虚渡之后,面临的后果只有一****身体的衰竭,最后气力用尽而死,根本不存在任何挽救的余地。”
帝依罗塔众臣惊愕不语,有的眼中竟噙满泪水,站在一旁的奥维尔斯深沉痛哀,亚格斯将他唤到身边,微声道:“我亚格斯一生坦坦荡荡,自认为问心无愧,但唯一的错误就是对不住你,我利用了你。”
“亚格斯大人。”奥维尔斯上前。
亚格斯笑了笑,六轮祭罗愤然道:“亚格斯!你怎么这样愚蠢!使用创生的招数,那是何等禁术?你!你不知道那会损伤你的生命么?”
“取生之灵火,一死绝难,此生无悔!”亚格斯淡笑,“只是人类何其渺小,纵然拥有天赋神力也注定只是被时代淹没的沧海一粟。一些因为我的蠢行而受难的民众,还请宽恕我一意孤行。”
话罢之时,亚格斯身体一倾,手臂渐化青光消散,他微笑着,消散部位迅速延伸到他的身体各处,围在亚格斯身边的众人想要挽回什么,但终究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亚格斯的一整个身躯飘散流离,众人抓也抓它不住。
“吾王永逝天一方,叫人如何不断肠!”西塔罗长老嘶声呼唤。
亚格斯死后,西方广阔的大地之上,那正遭受着魔族奴役的平民以及魔域里的部分人类奴隶各个怦然一声,化青色烟尘,消逝而去,西方世界地上的人类在一瞬之间几近绝灭,狰狞的魔族人纷纷大惊,那些人皆是亚格斯以创生之力幻作。
亚格斯死去了,挂在帝依罗塔地灵神域的穹庐剑也即刻停止闪光。
在大天使广场,众位帝依罗塔臣子皆双膝而跪。
“吾王!”他们嘶声呼唤道,众人也跟着半跪而下。
灭法神罗紧闭双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欲言又止。他转过身,化作一团光芒冲上天空,向远方奔驰而去。
六轮祭罗从悲痛中站起,见灭法神罗离开,他紧随其后,向远方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