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想,却并没有回头,道:“傅大哥,你可还记得曾几何时,你向我说的一桩‘清泉旧案’?”
傅沉云自然知晓这一桩清泉旧案,说的是先帝之时,京中南郊处,便是六王爷的一处别苑,紧挨着的是京郊的一户人家,这别苑与这人家之间,有一处清泉,是那人家素日里用来打水生活所用,往前数十年来,都不曾有何争端。
只是六王爷身为皇室贵胄,却因了那一处泉好,很是利于自己府中风水,生生便将那泉眼收入了自己别苑地界之中,那人家没了泉眼,便要到数里外的地方取水用,很是艰难,与王府协商,却吃了闭门羹,时日一久,闹将起来,六王府的家丁一不小心便将那户人家的儿子打成了残废,那人家气不过,一纸诉状告到了京令尹那里。
京令尹却看着六王爷身为皇室宗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案子压了,那人家告状不成,生叹了世道不公王法认人,令尹府衙役瞧他闹腾得很,便乱棍将他们逐出衙门。
恰巧那时,他打那处路过,伸手帮了一帮,只是那时一介小官,并不能起什么大作用,好在被当时也同样路过的太子殿下,今日的皇上瞧在眼中,发了旨意,彻查重申,最终还了那人家的清泉和名声,亦是狠狠责罚了六王爷,扯了别苑,将那地界判给了那人家,用以耕地。
这一桩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因是牵扯了皇室宗亲,又是太子殿下铁面无私,彻查了这事,在京中引起很大轰动。
他想了这许多,也不过就在一念之间,贺雪归并没有等他的答复,自己又道:“傅大哥曾说这一桩事判得好,雪归也深以为然。若是这京中子弟王室宗亲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只知道仗势欺人,这一生无忧安享富贵对雪归来说,又有什么用处?”
说罢,便踏步离去,只余这铿锵的声音回响在傅沉云耳畔,他伫立当场,久久不能回神,这突然明了贺雪归的昭昭心意,自己却觉得很是愕然,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浮,自己也不知晓自己想些什么了,只是那来时的诸多念头已然无影无踪,心头略略浮起了林半夏的身影片刻便消弭殆尽,眼前心中脑海却端然是贺雪归恣意洒脱昂然的面容和声音。
夜风呼啦而过,扬起叶子刷刷作响,却端得像他一团乱麻似的思绪。风里带了凉意,却让他顷刻有些清醒,心中便道,便是雪归这样的女子,却也能将这事看得坦坦荡荡,怎地你却兀自纠结,却怎么还能是她心中思慕的磊落的人,若是让她知道了,可不是要有所失望。
他思来想去,这终于是夜深得很了,才回过神来,缓缓向营地踱步而去。
回了营帐,适才取笑的兵卒两人却是已然睡了,只是听见他的脚步声,也很是警觉,见他回转,惺忪着眼睛,道:“大人,可是该早些歇息,明日还有射鹿大典,可是丝毫也怠慢不得的。”
他随身品阶高些,但到底这两人是他昔日并肩的兄弟,闲来寻他喝酒常有,就地歇下也正常不过。傅沉云低声应了,掬了把清水洗了洗脸,便除了鞋袜躺在榻上,眼前一片清明,不住地回想着贺雪归的话来,却是难以入睡。
只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于雪归,他看在心里,自然是不一般的,可是蓦然将她当做不同的身份来看待,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在贺府之时,他一向叹她,冰雪聪明,又美丽大方,并没有闺阁小姐的柔弱,却是自有一股柔韧的气度,令他折服。
那自己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呢?他不能亏待了她的这一番朗朗情意,可是这心中,那个身影总是无端浮现,是因了什么?
他喟然长叹,却惊着了躺在一侧的两人,见他愁思不展,倒很是奇怪,举了油灯照了一照,道:“大人,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傅沉云翻了个身,道:“没什么,早些睡便是。”
那人却明显不信,嘿嘿笑了一声,道:“便是公主殿下住你心里了,这才翻来覆去睡不着么?”
他不答话,另一人却接上道:“得了。大人这是头一回开花,便是以往叫着他去花楼,都是不去的,你且让他怀一怀春罢。”
两人笑了起来,前头一人又道:“大人,这怀了春又不是件坏事,等秋狩回京,哥几个带你去那妙玉坊待上一待,虽不比公主殿下貌美,但善解人意却是不差的,也才能够解了你这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