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妖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他们明明是狗, 却不承认自己是狗;顶着人形行走,却格外看不起人;性格比猫还难哄,却特别讨厌猫。
甚至傲慢爱面子、自尊心极强, 哪怕遇到了合心意的好物, 也必须摆出一副冷淡脸以示嫌弃, 仿佛除了力量和名刀, 他们看不上任何东西。
所幸, 缘一懂狗。
彼时, 缘一服从凌月的安排寻到了杀生丸的宫殿。许是半妖的身份不受重视,临近逢魔之时, 缘一也没等到小妖怪的送餐。
他并不认为这是凌月王的为难。
凌月王若真想为难他,根本不会给他出生的机会。又何必让他来到西国, 还允许他进入兄长的宫殿, 再给一个迟来十年的下马威?
她不会花精力做无聊的事,就像兄长压根不会搭理母亲一样。
这其中应该是小妖怪的手笔居多。
毕竟, 按照白犬一族的规矩,他这半妖的地位与侍从、兵卒无异。在小妖怪眼里, 他与它们是同类,又凭什么要它们伺候?
就像他遇到的第一位西国信使, 对方在明知他是兄长弟弟的情况下,依然对他加以训斥。反倒是藤犬兄弟, 被他揍了一顿后服帖得很。
果然, 妖怪凭实力看人。
兄长未归, 他已饿了。无法, 缘一轻嗅狱门疆的气息,最终在西国养坐骑的地方找到了阿吽。
那一刻,他有点傻眼。
百年咒物狱门疆, 这放了五根宿傩手指和一枚四魂之玉的储物盒子,就这样被搁在阿吽的背篓里,谁也没动。
阿吽身负背篓吃草,两个地龙头表情淡定,似乎在说这只是小场面,它见过杀生丸随手丢掉更贵的东西。
缘一:……
他抱回了狱门疆,并在兄长的庭院撒了把妖珠,开火做饭。而当犬山独家秘制的狗粮味飘散之后,缘一明显感觉到转悠在外的犬妖多了起来。
都是幼崽。
许是畏惧杀生丸的气息,他们只敢远远地在外徘徊,半点不敢靠近。分明很馋这股味道,偏偏缘一每次转过头,他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缘一专注做饭,他们又探出了狗头。
缘一:……
他不是魔鬼,不会故意饿小孩。于是,他一边往锅里扔着佐料,一边温和道:“想吃就进来吧。”
外面的窸窣声滞了一瞬。
“才……才没有!”这是性子急躁的幼犬,硬气道,“我、我才不想吃!汪!”
缘一往锅里切了大肉,顿时,香味更浓郁了。浓郁到终于有幼犬憋不住,试探性地进入了杀生丸的宫殿。
不同于缘一早习惯了亲哥的气息,对于幼犬来说,踏入充满了大妖气味的宫殿,真是连尾巴尖的毛都快炸开了,令狗惊慌。
可是,食物的味道实在是……
第一只幼犬来到了缘一面前,长白毛、猩红眼,脖颈一侧有月形妖纹。只一眼,缘一就明白他是兄长的月曜支同族。
幼犬体格不大,仅到缘一腰部的位置,可金眸极富灵性,隐约流露出一股耐不住的意味。
缘一轻笑,取过小碟舀了块肉,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幼犬一口吞掉肉,尾巴满足地轻晃。而摇尾巴似是一个信号,陆陆续续地,窝在外头的幼犬一只只进来,簇拥在缘一身边。
按妖的本性,想要的东西就要抢夺。
同理,幼犬想把食物吃到嘴、吃得更多,就要解决掉身边的同类。
率先动手的是一条棕色的幼犬,他转头咬向一只黑犬,黑犬不甘示弱地反咬。眼见好好一顿饭即将变成修罗场,缘一淡定抄起小牛,棒打狗头!
啪、啪!
深得杀生丸真传的暴栗砸在幼犬头上,两只狗完全懵逼了。最要命的是,揍他们的罪魁祸首说:“打架的话,就没你们的份了。”
顿时,气氛分外“和谐”。
缘一与一群幼犬分食了大锅狗粮,又在兄长和凌月王一同踏入庭院时,给他们架起了另一个锅子做饭。后掏出糕点,与意犹未尽的幼犬嬉闹,全然不知杀生丸的脸色一言难尽。
凌月提箸而食,优雅矜贵:“这道菜叫什么?”
杀生丸:……
作为一名贵公子,杀生丸的确不想说出“狗粮”这个名字。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儿时被母亲坑了数次的糟糕经历。
杀生丸抬眼,见母亲将第二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忽而开口:“这道菜的名字是——狗粮。”
凌月:……
呼吸一窒。
到底是母子,凌月哪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当即笑道:“真是个好名字。”给杀生丸夹了块大肉,“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只有两个手掌大小。”
就这么一个小团子,却因为资质极佳,笼着他的妖力太浓,活活折腾了她许久才生下来。
缘一的犬耳竖了起来,幼犬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杀生丸的脸色沉了下去。
“又凶又活泼,生下来到处乱爬,还咬了你父亲的绒尾,扯掉了一大把……”
“母亲。”
逗完儿子,凌月心满意足地继续吃。而幼崽们没听到下一任王的趣事,犬耳一双双耷拉了下去。
晚食继续,直至宫殿的墙头冒出成年犬妖的脑袋,凌月是真觉得有趣极了。
她呆在云上城数百年的光阴,所见的犬妖无一失态,也不曾失礼。他们或桀骜不驯,或争强好胜,或冷若冰霜,唯独没有如此刻的瞠目结舌,看上去颇为蠢笨且天真的样子。
真是难得啊!
凌月掩唇看戏。
她看向妖化的幼犬,再看向成犬丰富的表情,最后转到儿子皱起的眉头和蠢蠢欲动的拳头上……
忽地,凌月觉得凝滞了数百年的时间转动了起来,她的生活似被注入了活水,开出了新莲。
“我真是见识到了。”
小狗崽有两下子,没来多久就不战而胜了一回。
凌月发问:“杀生丸,犬夜叉的实力如何?”
杀生丸客观道:“不负血脉,虽然是半妖,但他的实力和心性没给我和父亲丢脸。”
“独自一人也能活到成年?”
“能。”
凌月垂眸:“难得见你这么‘称赞’一个孩子。”王到底是王,凌月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你说,我该不该给他安排一些实力远超他的对手?”
“哼。”杀生丸轻嗤,“你想借他的手挫谁的威风?”
“杀生丸,听你的语气似乎肯定他会赢啊。”
杀生丸平静道:“他是我亲手训练的半妖,敢输给杂碎的话,我就杀了他。”
闻言,凌月心里有底了。
……
缘一住进了杀生丸的宫殿。
而杀生丸的居所一如他的性格,布置井然有序,摆放一丝不苟。低调奢华,大气风雅,与人类居所的模样类同,可物件贵重太多。
譬如兄长搁着纸笔的案几,是一整块被削平的、光滑的美玉。它呈锥子状,上大下小,晶莹剔透,漂亮得不像话。
缘一好奇地摸了摸,入手冰凉。
他真切地感慨西国的富裕:“兄长,它可以买下人类的一座城吧?”
“人类的城比不上它。”杀生丸卸掉铠甲,换上便衣,“六百年前,它是白犬击杀了一只火蜥所得到的战利品,随同金银一起上供。”
据说,那火蜥被称为“龙”,喜欢守着财宝。可惜开地盘的白犬对金银没兴趣,还嫌占地方,故而一股脑儿全送回本族。
然而,他们对财宝也没兴趣,因嫌它们没用还占地,最后全溶了做成洗浴的大池。
于是,缘一见到了世界上最闪最大的澡缸。
简直是一片湖泊——
它被嵌在宫殿的另一边,周围林木葱郁,内中热气蒸腾。砖石片瓦全是金银,因硬度足够,白犬妖化梳洗时还能自行打滚搓个背。
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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