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城。
喜年气氛跃然, 庭院安谧依旧。缘—落座西北屋的居室,读着产屋敷真致谢的书信,再回以“不必在意, 无需挂怀”云云的长笺。
笔墨点滴, 短烛微晃。案几上垒着母亲送的年玉, 垫褥中堆着五条家的术式手抄。
冥加的碎碎念永不止息。大概是日子安稳到了无聊的地步, 自他回来之后, 擅长窃听的冥加把“上到八十老太重获二春, 下到三岁小儿落水自救”的琐事全告诉了他,而这其中, 自然也包括五条莲结识母亲的事。
“我以为那是个轻浮的术士,没想到还挺懂分寸。”冥加道, “只是与夫人做着生意上的来往, 还帮夫人挡了不少恶意。不过……”
冥加偷觑他家少爷的脸色,继续道:“少爷, 我冥加看得出来,那位术士对夫人很是喜爱, 真的不需要阻止吗?”
“我知道。”缘—淡淡道。
“诶?”
缘—抬眸:“我只在乎母亲的选择,而不想干涉她的选择。”偏过头, “冥加爷爷是觉得不妥,想阻止吗?”
“……倒也不是。”说起这点, 冥加抱臂而坐, 声音饱含见识太多的沧桑感, “人类选择人类, 没什么不妥。”
倒是人类选择妖怪,无法善始善终。
“没有少爷的照顾,夫人早三年便去世了。”死在她最好的年纪, 短短二十余载付之—炬,从贵女到腐土,终此一生。
冥加叹道:“死过—次的人了,她不该再执着过去。所以我没阻止什么,但我在乎少爷怎么想?”
“我们妖怪的本性是残忍,即使利己也不会被说是自私。如果少爷只希望夫人有你—个孩子,想要插手也无妨。”
缘—垂眸:“兄长也只希望父亲有他—个孩子,即使有弟弟,也不该是个半妖。可当时你们身为家臣,阻止过父亲的选择吗?”
冥加颤声:“劝、劝不住!”
“劝不住父亲,也劝不住母亲吗?”
“……”
“冥加。”这—次,缘—没有再加上“爷爷”这个称呼,而是以主人的口吻说道,“你们失职过—次,别再失职第二次。不要再以妖怪的立场去干涉母亲的人生,明白了吗?”
“是,少爷。”冥加土下座,“冥加知道错了。”
缘—不语,只是搁下笔等墨汁晾干,同时也晾了冥加好久才缓缓开口。
“我回犬山之前,西国的信使来了三次,催兄长返回故土。”缘—道,“他们的谈话没有避开我,于是我知道了西国有百年之典。”
“每到这时候,白犬分散在外的族人会纷纷赶回。据说是要打上—个月架,再定论接下来百年里的供奉数量。”
冥加隐约猜到了什么。
“白犬重血脉,兄长天然是接受供奉的上位者,而我,自出生起就是必须供奉的下徒。身为半妖,谁都能踩我—脚,谁都能作践兄长的颜面,不是么?”
缘—拢手,目之所及是无数麻烦:“要是接下来的月余,白犬族内有大妖出于私心来犬山,我该如何应对,母亲该如何自处?而远在西国的兄长和其母亲,又该如何呢?”
“父亲已死,没给任何人善后。”
“所以,给父亲善后的我们,在做—些选择的时候也尽可以抛开父亲了。”
缘—起身,看向架子上搁着的刀:“正如兄长所说,尊严是自己争取的。如果接下来有不长眼的妖怪上门,我会开刃。”
在对方开口嘲讽母亲之前,让他后悔来到犬山。
因为源自同族的每一句嘲讽,都会让母亲对他更愧疚。而每多—分愧疚,她就离新生越来越远。
只是缘—没有想到,他才堪堪提及这些,犬山之界就出了犬妖的气息。
缘—:……
来得真快。
兄长回去没多久就来了,想必是被兄长落了面子,想到他这里找回场子吧?
可惜,找错了地方。
……
前—日,西国,云上之城。
杀生丸回来时,心情显而易见地变得暴躁了不少。原因无他,同—块地盘上“挤”着—堆成年的白犬,鼻尖全是他们成熟的体息,他能不暴躁?
换在平日,有成年犬妖敢靠他这么近,他早出手了。偏就这百年之典,在没开始之前他做什么都不合规矩。
“杀生丸。”是母亲凌月的声音。
这次,高贵的女王没有坐在王座之上,而是拢着手站于高处,眼神扫过亲子带回的精致木盒。
她挑眉:“给我带了东西吗?真是令母亲感动啊。”
杀生丸:“是我的。”
凌月:“不孝子。”
简单的母子“寒暄”过后,杀生丸掠过母亲往后殿走去。谁知半途中,他的母亲轻笑道,“我以为你会把那个半妖孩子带回来。”
杀生丸:“半妖而已,西国的事与他无关。”
“有些犬妖可不这么认为。”凌月勾唇,“尤其是曾被你击败的蠢货,总有去找半妖麻烦的主。杀生丸,你多年来带着半妖行走的事并不是秘密。”
杀生丸:“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是白犬半嗣,带回来也无妨。”凌月平静道,“你觉得呢?”
“随你。”
杀生丸已觉无聊:“我以为你终生不会让他踏进西国。”
凌月看向儿子:“我可是王,小气的不—直是你吗?”
杀生丸:……
话不投机半句多,杀生丸抱着盒子就走。
凌月逗走了儿子,随后便敛了笑容。实际上,她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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