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走到楼门口,太阳就冒了个头。
比红更深一点儿的红色,掺进深蓝渐退的天空里,淡白的天角拽着云不让走,一片一片往上洒暖洋洋的金粉。
“原来我们班主任最喜欢的一首诗。”
于笙笑笑:“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去吧。”靳林琨也笑出来,挺默契地跟家属一块儿背:“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时亦一宿都没睡,林间本来不太放心骑摩托车带他,但小书呆子坚持说没问题。
他书总好像还很怀念飞一样的感觉。
“胆子这么大?”
林间没忍住笑了,亲了一口他的脑门,帮他把头盔戴好:“坐不稳就抱着我。”
时亦跟着抬起嘴角,点点头。
林间坐上来,就察觉到后头男孩子的胸肩一块儿贴上来。
早晨的风吹得人格外舒服。
清新的、还没被太阳晒出效果的晨风,一点点稀薄的雾,叶子上偶尔攒够了蹦下来的露水。
林间拧了把油门:“飞够了吗?”
小书呆子在他背后轻声笑出来:“没有。”
“那就接着飞。”林间很好说话,拐进了宽敞的主路上,“正好还没到上班早高峰。”
时亦笑了:“昨天是晚高峰。”
“昨天属于特殊情况。”
林间调整了下姿势,叫他能趴得舒服点儿,又拧了点油门:“别说晚高峰了,晚高高高高峰也得飞啊。”
时亦靠在他背上,安安静静闭了会儿眼睛。
“时老师?”林间怕他睡着,叫了他一声,“书总?回家睡。”
“嗯。”时亦的声音挺清醒,“温老师——”
林间等了一路,心脏跟着这三个字又去嗓子眼溜达了一圈,手底下还挺稳当:“昨晚就说到家了,什么事儿都没有,特别好。”
小书呆子的手臂又收得紧了一点儿。
“还想哭就哭。”
林间笑着逗他:“没事儿,咱俩不一定谁哭的多呢。”
“……”时亦对他这种完全不要形象的状态挺没辙,嘴角跟着抬起来,摇摇头:“不了。”
“那就趴一会儿。”林间说,“靠着我。”
男孩子清瘦的胸肩格外乖地伏下来,心跳贴着背后,一下一下地抵着传过来所有能说出来跟不能说出来的念头。
林间声音很轻:“小书呆子。”
时亦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跟着他答应了一声。
“我知道没用,说出来也没用。”
林间笑了一声:“但我真的……真他大爷的想早点儿遇见你啊。”
时亦喉咙和胸肺都跟着狠狠一窒。
那一个星期的后遗症到现在都没过去,小书呆子学得尤其要强,格外轻的哽咽声都被用力咽下去,埋头收紧手臂。
没人不想。
怎么会不想。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能早点遇见林间会是什么样,如果能从一开始就死死攥着手在一块儿,拼尽全力往上爬会怎么样。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又会怎么样,如果他们都没遇到这些事,一块儿从光屁股开始一起长大会怎么样。
他也会想小林间会有多可爱,会不会特别淘气,会不会皮到每天被林女士举着扫帚天上地下地追。然后拧着耳朵揪回家吃饭。
他给林间同学补课的话,是不是就能吃林女士刚烤出来的小蛋糕。
但现在也很好。
用万老师的话说,在所有平行宇宙的支线里,在他们相遇之前的那个时间点往后延伸的所有可能里。
这是最好的一个。
林间绕了个圈,路过那个写着“河榆市8.8km”的标示的时候,忽然听见时亦出声:“这儿。”
“什么?”林间微怔,下意识捏了个刹车。
“有一个自动贩卖机。”时亦说,“按一下喇叭。”
林间没太反应过来,但还是条件反射配合他,用力按下喇叭。
时亦微凉的手覆上他的,一块儿按下去。
格外响亮的喇叭声拨开晨雾,在空荡荡渺无人烟的野地上远远飘开。
“想不想喊?”林间摘了头盔。
时亦微怔,也跟着把头盔一块儿摘下来:“什么?”
“喊一嗓子。”林间说,“反正这附近也没人,连个滴滴打龙估计都没有。”
小书呆子对这种活动显然不熟,还想再问为什么要喊、喊什么内容、具体喊几个字,林间已经及时把剩下的话一块儿用一个吻盛下去,一点点亲干净了他脸上隐约已经干涸的泪痕。
“就喊‘啊’,什么都不要想,喊到你喊不动。”
林间坐在摩托车上,拢着他的手,胸肩倾下来,一点点亲他的眼睛:“没有东西再绑着我们了,时亦。”
时亦胸口忽然跟着悸栗,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
林间摸摸他的发尾,笑起来:“我们的任务就剩下往前跑……一块儿跑,拼命跑,最高处见。”
时亦抬头看着他,水汽洗得黑白分明的眸子无遮无碍地迎着他。
他看见小书呆子眼睛里的笑,跟以前都不一样的,格外明亮干净的澄净笑影。
“等高考完。”林间抵着他的额头,“来给温老师报喜吧?”
时亦抬起嘴角,用力点头。
林间笑了:“来,喊。”
时亦深吸口气,脸颊认认真真鼓起来,做好了准备。
林间差点儿绷不住,笑着抓紧时间按下喇叭,朝着太阳升起来的方向放开嗓子,领着男朋友一块儿完全去他大爷的形象地用力喊:“啊——”
时亦跟着他喊,眼前的视线被水汽一点点模糊成朦胧的色块。
色块里,闷热到能把人蒸熟的太阳底下。
连行李带书包被一块儿扔出来的少年坐在黄土路边上,攥着自己买的可乐,用酒精棉球擦掌心的伤。
不知道听见什么声音,他抬起眼睛,看向被晒得亮白的视野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忽然觉得是个适合全文完的时候。
那就全文完,明天我们更番外。
爱大家,像门爱程医生的鼻尖跟脑门那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