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看了一会儿他朝自己伸着的那只手,没动。
其实挺多时候,不光是他爸,时亦自己都觉得自己算是破事儿挺多那种。
不说话,不好相处,东西不让动,换地儿就睡不着觉,还不让人碰。
看着就不招人待见。
也不是没改过。这事程航比别人都有发言权,都过去半年多了,半吊子心理医生还对当初跟自己握了个手就扎进洗手间二十分钟的祖宗记忆犹新。
每次提起来都能念叨半天。
特别受伤,特别影响职业自信,看起来还特别想跟他要点儿精神损失费。
时亦叹了口气,落下视线。
没等他再试图克服障碍握一握手,身体的不适就比意识先反应了上来。
闷,喘不上气。
堵在胸口的东西又开始往上顶。
他没说话,闭上眼睛压了压,想着怎么把这事尽量不那么像挑衅地岔过去。
林间收回了手。
他其实不太了解好学生平时的生存状态,摸了下脑袋,低头看了看那两个大号行李箱跟上头摞着的可能是把高中三年的书全装进去的书包,猜测:“抻着了?”
这句话问得有点儿突兀,时亦没立刻反应过来。
林间又指了指他没准备动的右胳膊。
时亦低头,看了一眼床下,才想起来自己刚把这堆东西跟床单被罩脸盆一块儿一趟拎上了没电梯的七楼。
……
也行。
反正也是个理由,时亦收回视线,顺水推舟点了下头。
可能是确实困得不舒服,有些念头在他脑海里闪了下就过去了,老万临走前的好心嘱咐也没额外引起什么警惕。
林间求知欲很强,绕过来特意看了看他的胳膊:“疼吗?酸?抬不起来那种还是使不上劲儿?”
时亦哪知道该疼还是酸,看着对方居然还挺认真的表情,胡乱选了一个:“抬不起来。”
林间:“跟硬拉完了差不多?”
“嗯。”
“会不会变青,发不发紫?”
“不。”
“按着疼吗?”
“疼。”
“用不用热敷,手抖不抖?”
“……”
时亦有点头疼。
来宿舍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提醒放在他面前。
总算明白了万老师为什么做那么多铺垫也要特意跟他提出来这一点,时亦按着额头,揉了两下,认真考虑起了自己要不要给新舍友表演一个当场昏迷。
幸好他的新舍友看起来也暂时基本满足了求知欲,看他闭嘴了就没再逼逼,从他那张上床下桌上下来,回了自己的那一头。
时亦本来想就这么躺回去,挪了下胳膊,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顺坡下的借口。
……
早知道就不该因为“使不上劲儿”多个儿化音选了抬不起来。
总不能刚答完就自己打脸,时亦固定在原动作抉择了半天,还是横下心闭了闭眼睛,敬业地直接松了左胳膊。
听见身后过于突兀的一声砸床砸出来的闷响,林间书包拉链上的铃铛都短暂地静止了一会儿。
上铺的设计也不知道是合理还是不合理,从这个角度,人躺下去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林间摘了眼镜,谨慎地挪了两步:“时亦?”
时亦:“活着。”
“哦。”林间松了口气,“你吃饭吗?”
时亦觉得这是个圈套。
一旦他回答了,可能就要面临“你喜欢吃馒头还是米饭”、“米饭要二两还是一斤”、“喜欢软的还是硬的”、“五常大米还是泰国香米”之类的一系列问题。
再这么下去,时亦觉得自己的缩句能力和耐心可能都将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被热心的舍友提高一个台阶。
他闭上眼睛,没再配合下面可能是蓝猫淘气三千问成精了的舍友,埋进软过头的棉花枕头。
耳机只摘了一边,另一边还塞在耳朵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也不知道程航是把电话挂了,还是震撼得确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间攥着手机,换了个视角,又试着叫了他一声。
没回应。
窗帘被拉上了大半,光线斜斜投落下来,人影半蜷在床上,一动都没动。
估计是睡着了。
林间松了口气,收起手机,抓了抓头发,把书包拎起来。
甩到一半,想起他舍友可能是个不擅长说话的小书呆子,又及时收了点儿劲,轻轻搭在了肩膀上。
时亦躺在床上,听见他来回走了两圈。
脚步声倒是不大,到了窗边,跟着哗啦一声响,闭着的眼皮外面的光线就忽然一暗。
寝室都是新的,门轴合页油都没上,打开又合上,挺尖锐地吱嘎响了一声。
门锁咔哒一响。
早知道门外有人,脚步声凑过来,在走廊里低分贝地乱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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