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倾泻

哭喊。

    他冲到客厅，拉开大门，刚刚积蓄的一点点力气耗尽，双腿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好在他的手指缠上了门内侧的把手，吊在门后，被惯性甩到楼梯间里，拖鞋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擦出一道痕迹。

    透过消散的金星，他看到对门的小孩在哭喊，他的对面，斜上方的楼梯上，一个篮球大小的灰色团块从上一层楼滚下，胶状的躯体中射出细长的粘液触手，拉动自身前进，而它经过的地方，全都变成字面意义上的一团乱麻。

    它下方的楼梯像是奶油般塌陷溶解，被团块压在身下，而在它爬过之后，楼梯重新露出，一切的结构都被打乱了，不是单纯的软化，而是加上了切碎重组的属性，部分变成于流动状态瞬间凝固的液体，部分则是粗暴地破碎重组，连同表面粗糙的纹理一起，被随机组成不规则的形状。

    变异种，而且至少是A级……张维顶住不断冲击精神的耳语，将吓傻了的小孩拖到自己面前，抬手一点，变异种前后方的楼梯炸开，异化的台阶变成了碎片，前方的空洞挡住了它的去路。

    动用能力，被陡增的呓语压弯了腰，张维却不知怎的有了力气，带着小孩向楼下冲去，经过破洞时他抬头向上看去，变异种分成两股像是要绕过去，却有丝丝缕缕的物质流下，在他身后滴落在楼梯上，水泥在液体下变形，像是某种古怪的酸液。

    小孩抓挠着他的手臂，同时拼命哭喊，经过弯道时他失去了平衡，膝盖磕在下一级楼梯上，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旋转，后背撞在生锈的扶手上，一根突出的铁条让他分外难受。

    他用力支起身体，将那条腿伸直，然后用变得黏糊糊的手扶着台阶站起，冲下楼梯。

    “噗叽！”身后传来湿袋子落地的声音，那个东西异化穿透了楼梯，直接落到下一层。

    这是有智力还是单纯没有移动的结果？张维脑中闪过几道念头，冲出楼梯，将孩子放在地上。

    一旁正和朋友聊天的老太太听到哭声，转头看到自己的孙子，立刻扑了过来，护住小孩，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转向张维：“你干了什么？”瞪着眼睛，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

    张维只是感觉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此时正在寻找那个号码，然后拨出，报告这边的情况。

    “喂？张维？什么事？”郑沧澜接通了电话，张维的手却在老太太剧烈的摇晃中脱开，手机飞到一边，屏幕碎裂。

    张维甩开老太太，冲上去接起电话，几乎是喊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变异种，A级以上！”

    “明白！和它周旋，安全为先，你已经退休了！”郑沧澜迅速挂断电话。

    张维将碎屏电话揣进兜里，按住不依不饶冲上来的老太太，正色道：“这里很危险，离开这儿！”

    “我自己家哪来的危险……”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小，面前未老先衰的男人爆发出强大的气场，让她无力反抗，并且无条件地相信他的决断。

    张维转向楼梯，那个灰色团块滚下了最后半层台阶，随着距离的接近，呓语声越来越响。

    不仅是同一类能力的变异种，当力量外放，每一个拥有神力的个体之间都会产生感应，这可以作为眷者寻找变异种的依凭，但是对已经侵蚀超标的张维来说，无异于催命符，越来越强的呓语声摧垮了他的意识，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这该怎么办……张维不顾呓语上前，挡住身后三人的视线，贸然运用能力会暴露事实，而在事态得到控制前，对门的老太太就会将其传给每一个见到的人。

    不管了……眼看团块就要爬出楼梯间，张维手指一弹，地面爆裂，团块滚进小坑，下陷一段之后便停止了，坑壁上的水泥断面在触手之下变形扭曲，团块挣扎着想要爬上来，一时间有些滑稽。

    呓语声突然变大，他捂着脑袋跪下，无力继续思考。

    有什么人凑了上来，将他向后拖动。

    “不行……离开这！”张维下意识挣扎。

    “张叔！”一个熟悉的女声喊道。

    “这里交给我，你带张叔离远点，还有其他人！”另一个声音说道。

    是他啊……张维想起厨房里刚刚拌好的馅料，挺不错的一个孩子，只不过，他有足够的经验吗？

    呓语声消退，疲惫的精神拖着他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