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依顾二之见,可以将雪伶带进来了。”顾谨凭借雪伶言语上的漏洞揪出了她,此举原该不能服众,但不能否认的是,雪伶的确慌了,那便真的有嫌疑了。
卫丞相点了头,示意管家去带雪伶。
方才众人来的时候并没让她进来,而是命人将她看在了外头屋檐下。
汴梁城一连秋雨两日,外头水气颇重。
又或者是看人的小厮有意刁难,让她淋在了雨水里。
总归人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水气,雨水打湿了发丝,正黏在脸上,鞋底踏在地上也留下一串水花,显得狼狈不堪。
小厮在她身后微微一使劲儿,人便往地上噗通一跪。
暮色已沉,屋里头人一多便更显得昏暗,自然看不清楚雪伶是怎样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了。
只有那呜咽声音隐隐传出,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顾谨上前两步,在雪伶面前屈膝蹲下,少女一副秋霜颜色于昏沉暮色里绽出霜雪清韵,像极了院子里落了清辉的寒菊。
周遭黯淡无光,唯有她一人沐满身清辉。
雪伶竟然看的呆了。
顾谨一笑,问:“你是冤枉的吗?”
雪伶愣愣点头,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哭泣,泪珠紧接着滚落下来:“是,奴婢是冤枉的!相爷,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啊!”
卫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替她说情,既然交给了顾谨来查,便要一切依她。
顾谨轻笑,她伸手接过了陈相生自觉递过来的那盘红烧肉,将瓷盘往雪伶面前的地上一搁,瓷石撞击之声,惊人梦醒。
“好,既然你是冤枉的,那就吃。”随即递到雪伶面前的,正是一双筷子,“吃了这盘菜,我就信你是冤枉的。”
雪伶颤颤巍巍伸出一双玉手,想要拿起顾谨递过来的筷子,奈何一双手压根儿不听使唤,一把就将那竹筷打落在地上,又是两声脆响。
她摸爬两下慌忙捡起,却又不敢将筷子往菜里夹。
顾谨冷笑一声,语气却仍旧显得淡漠:“不敢就算了,没人逼你。”待雪伶闻言紧绷的神经略微一个放松之时,她却又道:“但你得将下毒之事都抖搂清楚了,是谁在幕后指使你,那人命你做什么事,你们沟通来往多长时间了?”
雪伶咽了口口水,发梢上的雨珠滚落在额颈上,眸子里莹莹可见泪光。
她吓坏了。
顾谨起身,生平第一次对人居高临下:“既然不敢,那就招了。”
雪伶眨巴眨巴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显得更加可怜,说得好听些,那是如沐三辉贵雨油,说的不好听些,真像足了一只落汤鸡。
“相爷,顾小姐,奴婢不能说啊,奴婢家人的性命握在人家手上……”
顾谨一滞,竟没料到幕后之人留了这么一手,以雪伶家人的性命做把柄,的确狠毒。
“你……”卫丞相正要开口劝说,却见雪伶忽然倒在了地上,“你怎么了?”
小丫鬟捂着心口,面泛青紫。
陈相生暗叫一声:“不好,恐怕是心有旧疾!”
众人一愣,心疾最是难愈,如今她受惊发作,恐怕有险。
陈相生正从药箱里头摸出来银针想要为她施针,却听雪伶喃喃:“药……药……”
管家离她最近,听的也就最清楚,连忙顺着雪伶指的方向在她袖口里摸出来一瓶丸药,这当头儿也没顾上男女之嫌,连忙喂她服下。
众人心里稍安,有药便好,服了药便能保住性命。
雪伶服了药,继而喘息几口,泛了青紫的脸庞变得好看了些,就在众人都以为人救回来了的时候,她却猛然喷出一口黑血,溅在了地上那盘红烧肉里,触目惊心。
“不好!”陈相生连忙上前,待摸到雪伶脉搏的时候身躯一滞。
“死了。”
死了?不是服了药吗,怎么会就这么死了?白毒伞一事她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此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团乱麻,相较之下唯有顾谨还算镇定。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恐怕……不是因心疾而死吧。”
卫夫人眉头一皱,心疾发作怎么会不是因心疾而死,正要问,却见蹲在雪伶尸体旁的陈相生点了头。
他手里正拿了一根银针,银针验了雪伶吐出来的黑血,另一手接过了管家手里的药瓶。“是中毒而死的。”顿了顿,又道:“这瓶子里的是毒药。”
中毒?又是中毒!相府之中一日之内究竟要上演几次毒杀,这人还就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顾谨盯着雪伶那双紧闭的眸子,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她没想到的是:这局棋,竟然成了一局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