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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静默无言。我盼着他尽快睡着。
等了好一会儿,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凝神细听,他好像还是没有睡着。于是我一下坐起来。
他立即问我,“你去哪里?”
我说,“我想起来,给你打扇子。”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辛苦福晋了。”
我笑了笑说,没事。
我下了床,穿好衣服。然后找到一把竹扇,给他徐徐打起扇子。
那天晚上,天气有点燥热。
他转身朝向床里。
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福晋,不用你打扇了。你能不能坐到桌边去,拿本书看看。”
听他这么说,我便起身,将床帐放下整理好。然后,我点着了一只红烛,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有一本书。我随手翻开一页,似乎入眼之句正好应景。于是我轻轻读到,
“上国随缘往,来途若梦行。浮天沧海远,去地法舟轻。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音。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听完此诗,帐子里的那位爷立即发声说,
“朕不喜此诗。福晋,你不用念了。明日朕要与你一起回宫,你到隔壁去看着诺如吧。”
竟然要赶我走?我一时感觉心里有些受伤,怔怔地没说话。
他坐起来,对着我坐的方向,用颇有些温柔的语调说,
“福晋在这里,朕睡不着。”
他竟然还要白纸黑话、明确无误地说出来。
我突然真的有点生气了。于是我一下子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火烛,一阵风地走出房门去了。
回头看看,我似乎把雍正爷给丢在黑暗中了。
但是,从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任何表示反对的声音。
清晨时分,我被人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摇醒。那种往日所熟悉的被迫起早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简直让我招架不住。睡眼迷蒙中,我十分勉强地睁开了眼睛,看进了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里。
雍正爷眼带笑意,在我的鬓边落下一吻。
我一下子被吓醒了,连忙坐了起来,急急说到,
“万岁爷,您怎么自己起来了,让奴才来服侍您。”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抬起手,用他的大掌轻轻抚了一下我的脸侧说到,
“福晋此刻倒是颇为客气。也不知道是谁半夜气呼呼地将朕一个人丢在一团漆黑之中?连蜡烛都不留一根,如此心狠。”
我突然想起来昨夜的事,不禁抚住了自己的额角。
是了,我已不再是这位爷的御前红颜。我是他的----我不知道怎么说----第N任妻子。
我不用再自称奴才,已经很多年。甜蜜和酸楚一起袭上心头,将我的疲惫感统统赶走。
有侍女在门外请安。得到他的首肯后,她们鱼贯而入,端来洗漱用品。
我看了看床里正睡得香甜的诺如,将被子裹好她小小的身体。然后我卷起床边自己的衣物,一步跳下床来。
我穿着一体式罩袍,赤脚站在地上。雍正爷打量着我。
几名侍女垂头静立,默不作声。
我在这些人面前站了几秒钟,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穿内衣。脸轰的一声,一片火辣。
我夹着自己的衣物,一溜烟窜到床边的屏风后面去了。
有侍女在我身后急忙叫到,福晋,让奴婢们服侍您。
您还是算了吧。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福晋消受不起您的芊芊玉指来上下其手。
我在屏风后,迅速脱下睡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各件衣物一一招呼到自己身上。没办法,这个穿衣的速度之快,是因为陈医生多年赖床而又需要早起的勤加练习。无他,惟手熟尔。
片刻之后,我就穿戴整齐地闪出了屏风。
雍正爷看着我,淡淡一笑,点评道,
“福晋的外衣皱皱巴巴,就这么与朕一起去给皇额娘请安吗?”
给太后请安?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脸可能一下子绿了。大婚之后,我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一位女人给忘了呢?我这位雍亲王福晋,好像是需要对太后晨昏定省的啊。哎呀,好像皇后那里我也没去招呼过啊。就算住在宫外,隔三岔五总得要去对这些老板们请安的吧?还有我那十来位同事,我好像也还没有去搞过联谊。
我感觉胃整个地拧了起来,一时有些隐隐作痛。
雍正爷朝我走近了两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我摆了摆手说,“丑媳妇,难免会脸色不太好。不要紧,我赶紧上点妆。请万岁爷稍待片刻即妥。”
于是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
挺拔若白杨,潇然似青柳。文理不通的我,倒是可以出口成章。管他这个章,合不合诗词格律呢。反正我又不会说出口。
我垂下了眼。
侍女走到我身边,开始替我梳头。
雍正爷随意地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拾起了一只发钗递给我。我拿到手里看了看,蝴蝶展翅,图案颇为繁杂精美。我将这个发钗,放到右手边多宝格的最下面一格。
他看了我一眼,玩笑地说,“怎么,自封了丑媳妇,还不许为夫替你出主意,打扮打扮么?”
侍女把着我的发梢,我无法点头摇头。于是就这样僵着脖子回答这位爷,
“那也得往更丑里捯饬,免得今日膝盖受累。您不懂,就不要帮倒忙了。”
他好像忍不住想笑,但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柔声说道,
“从前有个傻姑娘告诉过朕,有一种人,被称为美容师,可以帮她梳妆打扮,让她变得更美。朕问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朕以为不可能。”
见我抬眼看他,这位爷接着笑道,“朕那是夸赞她长得美。在朕看来,她不可能因为被人梳妆打扮,还能变得更美。那个傻姑娘,当时一脸疑惑,没听懂朕是什么意思。”
他又拾起一只钗,点了点桌面,玩味地看向我,轻轻说道,
“福晋认为,这个傻姑娘,她笨不笨?”
我怔愣地看着他晶亮的眸子。难为这位爷,竟然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而且是这样隐晦的赞誉。年幼的阿诺,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他要是不解释,本福晋比阿诺痴长12岁,也同样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