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讲规矩,对待上层阶级有如春天般温暖,比如萧衍,自南梁立国以来,始终秉持优待士族的政策。
还有的人不讲规矩,吃相极其难看,例如尔朱荣,为了走捷径,实现野心,悍然于河阴屠戮公卿。
当然,这世上也不乏嘴上讲规矩,但吃相却好看不到哪去的人,北齐天子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众所周知,小高王是讲规矩的,只不过规矩得由他来定,不管这规矩合不合理,只要在他治下,你都得认。
北齐继承北魏的均田制,为百姓分配无主公田,政令明文规定,自然要遵守。
但什么叫做无主之地,这就得是高澄说了算,不能萧衍说这田地是你的,那就是你的。
北齐承袭北魏,可不是承袭南梁,南梁的契约,小高王不认,也不能说是无理取闹。
自打韦孝宽亲下江南,告知他江南士族是如何利用足陌钱疯狂剥削民众的时候,高澄就已经明白,他对南方士族再好,也不可能比得上萧衍。
南梁如果有实力北伐,他们依然会恭迎王师,毕竟在北齐过日子,哪有萧菩萨治下舒坦。
既然无法通过拉拢,使南方士族倾向于自己,那不如直接走底层路线,将被淮南士族豪强们所占据的土地,尽数收归公有,以此分配给广大贫苦大众。
底层百姓或许能够轻易被蒙蔽,这种事高澄没少干,但他从来不敢轻视这些人的力量。
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北齐就能在淮南扎下根来,士族豪强若敢闹事,将那些人尽数迁徙去给高欢守陵,绝对不只是高澄的恐吓。
所谓皇权不下乡,需要士族协助维持地方秩序,大不了迁徙一部分三河地区与关陇士族的旁支来淮南。
归根结底,在北齐的兵锋下,这群淮南士族并不具备使高澄退让的条件。
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弊端,淮南士族的遭遇被江南豪强看在眼里,兔死狐悲,将来再要渡江南下,注定会激起他们的顽强抵抗。
但相对应的,士族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而拼死抵抗齐军,但底层百姓为了能够分得田亩,也会站在北齐一方。
这年头有人将北朝视作蛮夷,把高澄看成索虏,如在泰山郡面南而死的羊鸦仁,但更多饱受欺凌的底层人士,却不在乎所谓民族大义。
侯景渡江,苦于兵士不足,依策逼迫豪族释放奴仆、婢女,由此得到奴婢们的拥护,迅速壮大。
一个羯人尚且能被接受,更何况高澄亲近鲜卑之余,始终在标榜自己渤海高氏的汉人出身。
或许将来北齐渡江南下,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奴隶解放运动。
江南的底层民众暂且不知道何时才能盼来曙光,但淮南的奴仆、婢女们却实实在在迎来了改变命运的契机。
高澄摆下这场宴会,当然不只会局限于授田,释奴是他砍向淮南士族的第二刀。
但相较于夺取他们的土地,淮南士族明显对释奴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不是新鲜事,高澄早些年就在逼迫北方士族豪强们释放奴仆、婢女,北方士族受到的迫害,没道理他们能躲过去。
眼看在场的家主宗老们一个个乖巧懂事的模样,高澄摆摆手,众侍卫随尧师把刀收起。
接下来的谈话轻松且愉快,对于高澄所提的要求,诸如交出隐匿人口、奴仆婢女,配合官府为他们登记造册,分配田亩,成为纳税人口。
与此同时,高澄也鼓励他们在不违反朝廷法令的情况下,可以积极从事生产经营活动,比如贸易。
北齐并不在政治层面抑商,只要你缴足了商税,并且不违法令,子孙也照样可以参与科举考试,光耀门楣。
甚至在渡过了财政最困难的时期后,高澄已经放开了朝廷对食盐市场的垄断,允许私盐的出现,可该有的税,是一分都不会少收。
这算是高澄对于北齐治下士族的一点补偿,包括淮南士族在内,强迫他们交出大量土地,释放隐匿人口与奴仆婢女,因均田制,禁止买卖公田,总得给人三瓜两枣子,吃一点甜头。
但严禁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尤其是关系到民众日常所需的商品,对于敢以此牟利之人,更是重拳出击。
与此同时,高澄也对淮南士族做出承诺,科举并不会抱有地域偏见,一切全凭才学,不会因为你是淮南学子,而有失偏颇。
这是淮南士族此行最关注的问题。
北齐与南梁录官选官制度不同,北齐以科举制为主,荫官制为辅,二者并行。
如高澄两个庶弟高浚、高淹出任刺史,便是走的荫官途径,以父荫授职。
而南梁虽然有开创五经馆,为寒门学子提供上升渠道,但依旧是以九品中正制为主要选官制度。
北齐占据淮南,欲将其全面纳入自身体系,自然不可能再任由淮南士族以九品中正制出仕。
对于淮南士族来说,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在科举制下,遭遇朝廷的偏见,北方士人的打压。
得了高澄一个承诺,也让他们此行终于有所收获,只不过相较于过往无论愚贤都能出仕的九品中正制,所谓承诺,也只是提供一个公平的环境。
却也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公平,比如淮南士人若真能在进士榜单上占据决大多数,那自然会有一支看不见的手,自背地里做出调整,以保障北方,尤其是河北士族的利益。
这也没什么值得抱怨,正如此前高澄所说,河北士族舍生忘死跟随高氏创业,凭什么在与淮南士族一起接受打压的同时,还得在政治上被一视同仁,那他们跟着高氏创业,图什么。
这样的政治优待不会长期维持下去,例如北宋,赵匡胤曾言:不用南人为相。
根源就在与北宋以北并南,必须优先保障自己基本盘的利益。
但仅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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