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姨母,你怎么来了。”这是一个淡淡的冰冷的陈述句。
白锦绣并不管似乎不太欢迎她的花无影,自顾自说道道:“听闻了花谷主的光辉事迹,前来看看你。”
也是,这么大的事肯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花无影并不想多说什么,眯起了双眼,她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安安静静的,至于其他人其他事,她不想问,也不想听。
“无影,姨母对不起你。”白锦绣看着花无影这张和白锦寒有七分相像的脸,欲言又止地哽咽道。
这些年来有一件事一直压在白锦绣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走吧。”花无影不想自己还没死就有人开始在身边哭丧。
“无影,你爹娘是我害死的。”白锦绣终是忍不住发出了啜泣的声音。
刚才还想着快点让眼前人消失的花无影突然睁开了双眼,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惊讶。
这十年来她派出了多少探子,都未探查到任何一丝关于自己父母中毒的消息,这突然冒出来的姨母竟然说自己就是凶手。
这个消息花无影一时有点不能接受。那可是她母亲最疼爱的师妹啊,一向冷冰冰的母亲偶尔说起姨母时都会忍不住露出笑容的师妹。
“这是为何?”花无影挣扎着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白锦绣厉声问道。
“从我记事起,便是师姐锦寒带着我,每天替我换洗衣裳,粥都是吹了又吹自己试了温度才会喂给我吃。”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明幽洞,只有师姐和师傅白忧。”白锦绣靠在树干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说道。
花无影听她声音极轻,似乎陷入了回忆,也不打断她。
“等到我大了一点,锦寒就每天带着我上山采药,带着我去海边抓鱼,带着我玩遍了整个幽岛。锦寒告诉我,我们都是师傅白忧捡回来的孩子。”
“师傅白忧虽然收我们为徒弟,从小便传授我们医术和带我们修习法术,但是其实白忧她就是一个疯子,她拿我们来试毒。”白锦绣说到这里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每次白忧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毒都会逼我和锦寒喝下去,然后看着我们痛苦地扭曲着在地上打滚,直到我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她才会一样一样地让我们试她新制的解药。”
“她简直就是疯了,她还经常把我们关在山洞的石室里,那间石室里面放满了毒物,毒蛇,毒蜘蛛,毒蝎子毒蜈蚣什么都有。”
“在那时候,都是锦寒紧紧地抱着我,告诉我不要害怕,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锦寒,我该怎么活下去。”
花无影心中一阵难受,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些,原来她的母亲年少时就受尽非人的折磨。
“很多很多次,我和锦寒都以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可是总是在我们绝望的时候,白忧她就出手了,她不允许我们死,我们吃毒药,我们跳海,我们想过无数自杀的办法,可是她总有办法救活我们。”
“你说她是不是魔鬼,她不仅不让我们死,还督促我们修习法术和医术,教我们制作各种毒药。我们每天都不敢偷懒,一旦偷懒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白锦绣的语气又渐渐冷淡了下来,想是在述说别人的往事一般。
“那一天,白忧她又给我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没过半个时辰,我就感觉自己的内脏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又过了半个时辰,那股火烧感褪去了,像有万千只虫子在噬咬。”
“我痛得在地上打滚,接着全身的每一处血管都像要裂开一样的疼痛。白忧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锦寒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裳苦苦地求她,求她给我解药。”
白锦绣说到此处,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终于滴落。不是两行清泪,而是豆大的泪滴,一滴,一滴落下,似有千斤之重。
“可是白忧还是无动于衷,锦寒哭得她心烦意乱,她一脚把锦寒踹了出去,锦寒重重地撞在山壁上。”
“可是锦寒没有放弃,她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再去求白忧,她一下又一下的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上都是血,可是白忧还是一脚把她踹开了。”
“我不愿看锦寒这样,我忍着痛爬过去抱住了她,我求锦寒动手杀了我,只要我死了就解脱了,锦寒就不用再去求那个疯子了。”
“可是锦寒她不许我死,她抱着我跟我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会让我死,她让我一定要坚持住,她说让我不管多难多绝望都一定不要放弃活着的希望。”
花无影看到身边的白锦绣神色悲怆,眼眶通红,仿若一缕游荡在幽冥,受尽折磨的幽魂。
她想出言安慰,但是此时此刻,任何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那些一道道被划开的伤口不是一两句安慰就可以缓解疼痛的。
没有人能轻易理解别人的悲伤,所谓的感同身受,终是敌不过当事人所遭受的苦痛。
也没有人能轻易缓解别人的痛苦,除了无力地默默倾听,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逆转时光,阻止过往的伤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