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心事被说中,还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即将不受控制,程荣山脸色差的厉害。
而当方舒琦说出下一句话时,程荣山脸上立刻布满了阴霾。
方舒琦说:“程荣山,我们离婚吧。我把属于叶蕙的身份还给她,我放过你了。”
程荣山捏起面前女人的下巴,目眦欲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舒琦对他笑,“没有哪一刻,我比现在更清醒。”
男人眯起眼,俯身过来,压在她耳边,沉声道:“我看你是欠收拾。”
话落,他将人横打抱起,扬声对守在门口的佣人说道:“吩咐下去,谁也不准去三楼。”
三楼卧室。
方舒琦重重被扔到床上,伴随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方舒琦平静开口:“我们这样算什么?”
男人狠狠瞪着她,“闭嘴。”
方舒琦:“你爱过我吗?”
程荣山没回答。
方舒琦忽然就笑了,她的笑声,使得男人停下,她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她主动圈住他的脖子。
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她温热的嘴唇,轻柔的亲吻过他的眉眼,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下巴处。
犹如先前的无数次。
她应该这么样做吗?当然不应该。
可她已经没有尊严了。
从爱上他那一刻开始,她就无可救药了。
有时候她也在想,她这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临了,又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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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舒琦的娘家方家虽然这几年实力不如之前,但在白城也能说得上话。
当年,方舒琦要嫁给程荣山当续弦的时候,她父母坚决不同意。方舒琦一意孤行,违背父母,宁愿背负着小三的骂名,也要和程荣山在一起。
有人骂她不知羞耻,破坏别人家庭。
有人佩服她的勇气,放着好好的世家小姐不当去担小三的骂名。
这么多年,方舒琦和父母断了联系的同时,也背下了那些骂名。
二十多年前,方舒琦为了程荣山而脱离方家。
二十多年后,方舒琦为了程荣山的女儿而打破誓言,主动踏入方家。
好歹是自己的亲外孙女,方舒琦的父母放下一时芥蒂,求了不少人,费了不少力气,总归还是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方家人要报警,但方舒琦阻止了。
于是,傍晚萧瑟的街道上,方舒琦孤身一人凭借那点蛛丝马迹,一栋接一栋的烂尾楼不断寻找。
终于,被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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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吗?”程阮已经完全等不下去,拽着徐韫节问了好多次。
徐韫节:“大概查到了位置,但具体地点还无法确认。因为叶霜的母亲并没有完全按照季梵礼的指使进行。换句话来说,她随时有可能失控。”
程阮想了下那种可能,面色微变,“位置在哪?我去找!”
徐韫节这次没再拦她,他拿上大衣,裹在了程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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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降温,狂风呼啸。
白城一夜入冬。
出了门要上车时,程阮忽然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脸上,她抬头,借着车灯的光,竟发现空中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喃喃道。
徐韫节站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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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韫节的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可就算再快,也快不过一个母亲急切担忧的心。
如果程阮知道白天那通电话会使她和方舒琦的最后一次谈话。
她想……她至少不会对她恶语相向。
程阮暂时无法冷静下来用零碎的文字去描述她到达现场后所看到的一切。
火光漫天,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高楼岌岌可危,救援人员疏散群众,两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推进警方的车。
程冉神情惊恐的呆坐在水泥地上,望着被炸毁、坍塌的烂尾楼,眼神空洞,像具没有生机木偶。
在这栋破旧的小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想必只有幸存者知道。
呼啸而来的冷风,夹着米粒般大小的雪直往人脸上刮。
程阮出来的时候穿的薄,在风里待了没多久,两条腿便被冻僵了,差点没站住。
“程阮。”徐韫节从她身后扶着她。
程阮迟钝的看了看徐韫节,慢声问:“方舒琦救出来了吗?”
徐韫节微拧起眉,“方舒琦死了。”
程阮唇边勾起僵硬的弧度,“开什么玩笑,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从我跟她通完电话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五六个小时而已。”
徐韫节没再说话,漫天雪花下,他安静的陪着她。
程阮沉默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对不起。”
程阮看向火海的方向,忽然出声说了句。
“对不起。”
一连两句。
一个是对方舒琦,一个是对叶霜。
只差一点,只要再等等……徐韫节让人送去京都的尸检报告就能赶出来。
那样,叶霜的母亲就不必走上绝路。
方舒琦也不会……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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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
程荣山拿到亲子鉴定报告回到程家时,已经是深夜。
他在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方舒琦。
卧室也没有女人的身影。
程荣山只好找到佣人,问:“夫人呢?”
“夫人今天下午就出门了。”
“我离开后?”
“是。”
程荣山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粗鲁,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拿出手机想给方舒琦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先被一通陌生的号码打响。
“你好,是程先生吗?”
“我是。”
一旁的佣人还没离开,她刚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她回头,首先看到地上躺着一部黑漆漆的手机,视线往上移,是他们先生愕然慌乱的脸庞。
电话那边的人说:“程先生,首先很抱歉,您的夫人方舒琦女士不幸丧生于城郊一栋烂尾楼的爆炸案中,请您来警局认领一下尸体。程先生,节哀顺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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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方舒琦和程荣山在白城大学相遇。
时光谢幕。
死亡,即为重逢的另一种说法。
因为,有的人终于可以摆脱所有拘泥,去爱那个,初见时将她从雪地扶起来的温柔少年。
来时,再相遇的话,就约定在春天暖阳吧。
希望下一次,你可以给我一个家。